始末与价值评估【上】

当众人齐聚休息室啜饮热茶时，拉德紧绷的神经似乎终于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

　　“喝了玉米茶，总算有回到领主府的真实感了。”

　　“雪中赶路辛苦了。那么.......公爵家那边作何答复？”

　　“公爵大人公务繁忙未能面见，但奥古斯特大人与执事鲁法斯大人协助调查了。公爵领确实存在初夜权制度，不过早已形同虚设，现今实质是作为婚姻税在运作。”

　　据称，新婚夫妇通过向领主或代官缴纳规定金额即可免除初夜权。

　　金额可用小麦、布匹等实物抵扣，虽因身份略有浮动，即便农奴夫妻也绝非难以承受。

　　对婚姻本身课税——这成为领主稳定的财源。

　　根据教会法，唯婚生子女享有财产继承权，父母对子女的监护权亦仅限婚生后代。

　　无继承人的土地财产将收归领主所有。

　　毕竟领地内土地所有权概属领主，所谓地主不过是向领主租借土地罢了。

　　土地买卖、租赁与继承皆需纳税，本质是购买处置领主财产的资格。

　　此世医疗与卫生水平远不及前世，人均寿命短暂得多。

　　为守护财产，平民成年后即刻婚育已成常态。

　　“婚姻税负担本不沉重，若连这等数额都无力筹措的家庭.......代官反而会劝诫『与其献上新妻，不如重新考虑婚事』”

　　“原来如此.......比预想的更完善的制度呢。”

　　然而在拉德村庄，金钱赎买竟不被允许——更讽刺的是，村民们根本不知别处存在豁免权。

　　这世界交通闭塞，偏远地区与外界信息隔绝实属平常。

　　“所以.......你们村的后续处理是？”

　　拉德面色阴郁地挤出回答：“代官将本应作为婚姻税上缴公爵家的财物，私吞作初夜权消费.......已构成侵吞税款罪。奥古斯特大人承诺开春前解决。”

　　或许他的亲友中已有受害者。

　　尽管神情晦暗，拉德仍深深低头：“多亏您代写质询信.......否则我们绝无可能求助公爵家。谢谢您，梅尔菲娜大人。”

　　“别客气，我也获益良多。作为不幸婚姻的抑制手段，恩卡尔地区也该引入这种制度.......当然得换个名称。”

　　这称谓容易招致误解，更需为将来接管此地统治的后人规避麻烦。

　　——我的，后人啊......

　　领主作为全境所有者，其继承条件虽与平民不同，原则上仍由嫡出子嗣继任。

　　奥尔多兰公爵家有亚历克西斯的侄子作为直系男嗣，但恩卡尔地区既已正式割让给梅尔菲娜个人，待她亡故后终将重归婚家——奥尔多兰公爵家。

　　若玛丽亚与亚历克西斯成婚又离异，在无法从克劳福德家过继养子的情况下，这片土地终将被北部霸主奥尔多兰家吞并。

　　「地方自治」这个概念，恐怕仍是遥不可及的幻想。

　　并非全无对策。

　　甚至可能是条并不难走的捷径。

　　但于梅尔菲娜而言——

　　那终究是，最不愿选择的道路。

　　“长久稳定地统治领民固然是领主的职责之一。但此刻要我彻底沦为政治齿轮......恕难从命。”

　　"荒唐！初夜权根本是无稽之谈。难道真有人愿意与那么多女性周旋？我实在难以想象。"

　　尤利乌斯轻快的嗓音将梅尔菲娜从沉思中惊醒。

　　"况且北部贵族怎么可能流行与庶民女性随意结合的风俗。初夜权最盛行的区域分明在罗曼纳共和国边境地带。"

　　"您是指.......地缘政治因素？"

　　"道理很简单。越往南走，人均魔力储量递减的常识您总该知道吧？"

　　他指尖轻叩鎏金茶杯，"北部贵族魔力过强，若令女性受孕极可能摧毁对方身心。南方贵族魔力较弱，行使初夜权即便留下子嗣，也不过是增加领民数量罢了——但若在北方，每次结合都可能酿成惨剧呢。"

　　象牙塔学者般滔滔不绝的解说令梅尔菲娜哑然。

　　尤利乌斯忽然从天鹅绒沙发前倾身体，银制怀表链在晨光中晃出细碎光斑。

　　"世人常说北境男子专情，本质不过是生存策略罢了。"

　　他忽然压低声音，"与高阶贵族联姻时，若正妻过早死于产褥热就麻烦了。可若非婚生子，那些迂腐家臣又该嚷嚷血脉不纯......."

　　水晶吊灯在他紫晶眸中投下摇曳阴影，"所以北境贵族宁可迎娶低魔力的臣属之女，也绝不蓄养情妇——当然，凡事总有例外。"

　　"尤利乌斯大人！"

　　被梅尔菲娜直呼其名的青年猛地噤声，无辜表情活像被揪住后颈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