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不打仗,我打的是人心

沙盘之上,代表敌军的黑色棋子已然散乱,而代表雁门关的白色孤子,却如磐石般钉死在咽喉要道。

萧尘的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棋子,眸光深邃如夜。

“传我将令!”

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帅帐内的沉寂,守在帐外的亲兵立刻应声而入。

“释放所有普通赤狄俘虏,每人,发半袋糙米,一件旧袄。”

此言一出,满帐哗然。

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死了无数袍泽的副将王守义第一个冲了上来,双目赤红,几乎是吼着问道:“少主!您这是做什么?这些都是豺狼!今日放他们回去,明日他们便会再次挥刀向我们杀来!此举无异于养虎为患,资敌通寇啊!”

王守义的声音里带着血与火的愤怒,他想不通,这位运筹帷ǝ,决胜于沙盘之上的少年主帅,为何会下达如此妇人之仁的命令。

萧尘并未动怒,只是缓缓转过身,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看得王守义心头一寒。

“王将军,我问你,一群饿着肚子、衣不蔽体的豺狼可怕,还是一群吃饱穿暖、坚信自己能抢到更多东西的豺狼可怕?”

王守义一愣,下意识地答道:“自然是后者。”

“那不就结了。”萧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要他们活着回去,不仅要活着,还要让他们带着我的话回去——‘萧家不杀降,只杀贪功冒进、把袍泽性命当垫脚石的蠢货’。”

一句话,让整个帅帐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怜悯,而是一把诛心之刀!

然而,更让众人震惊的还在后面。

萧尘的目光转向角落里那个被严加看管,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赤狄悍将。

“至于巴图鲁……”他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给他最好的伤药,安置于暖帐,由军中最好的医官日夜照料。饮食,按我军校尉的标准供给。”

此令一出,连最沉稳的亲兵都倒吸一口凉气。

巴图鲁,那可是兀烈麾下的第一猛将,雁门关下至少有上百名弟兄的性命断送在他那柄狼头大刀之下。

如此血仇,不将他千刀万剐已是仁慈,竟还要如此优待?

巴图鲁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温暖柔软的毛毯上,伤口被细心包扎过,痛感大减。

他挣扎着坐起,入眼的却是丰盛的肉汤和烤饼。

短暂的错愕后,狂怒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

“哈!中原人!虚伪的绵羊!”他一把将食物扫落在地,胸膛剧烈起伏,对着看守的士兵怒声咆哮,“想用这点小恩小惠收买我巴图鲁?想让我像狗一样跪在你们面前摇尾乞怜?做梦!”

骂声传出帐外,很快,帐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一袭黑袍的萧尘缓步而入。

他没有看暴怒的巴图鲁,而是自顾自地在榻前的胡凳上坐下,仿佛在自家后院散步般悠闲。

“你恨我,理所当然。”萧尘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巴图鲁的耳中,“但你恨错了人。你以为兀烈为何明知雁门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还执意让你们用命来填?是为了给你们抢夺过冬的粮食和女人?不,他是为了他自己那一耳之仇。”

巴图鲁的咆哮戛然而止,

萧尘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对身后的亲兵一挥手。

一份从兀烈帅帐缴获的羊皮军令被展开,上面用蒙文写得清清楚楚。

“他向你们许诺,破城之后,屠戮三日,金银女子任由抢夺。可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上面用朱砂标记的‘战利品优先分配名单’,前十位,是不是全是他兀烈的亲族部落?”

巴图鲁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份名单上,上面的名字他再熟悉不过,全都是兀烈大帐里的那些蛀虫!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眼中的怒火并未消散,却渐渐染上了一层名为怀疑的冰霜。

他可以不信萧尘的话,但他不能不信自己大汗的亲笔军令!

三日后,又一批在关外被俘的百余名溃兵被释放。

这一次,萧尘做得更加隐秘。

他让手巧的“小刀刘”在每个人的衣襟内侧,缝入了一条特制的细长布条。

布条上用蒙文写着一行小字:“若愿弃战归乡,持此条可至雁门关换取活命粮十斤。”

这不仅仅是一张保命符,更是一颗埋进赤狄军中的定时炸弹。

与此同时,身手最是灵活的斥候“柳十七”,换上了一身破烂的赤狄兵服,混在那群溃兵之中,悄无声息地散播着各种流言。

“听说了吗?上次从那个商队抢来的那几车美酒,兀烈一口都没分给我们,转头就全都送去给可汗的大帐了!”

“何止啊!我亲眼看见,他把最漂亮的那个中原女人藏进了自己的金帐!”

这些流言的细节,全都来自对俘虏的审讯,每一个都真实可信,每一个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入那些赤狄士兵最多疑、最贪婪的神经。

星星之火,终成燎原之势。

数日后,惊人的消息如雪片般传回雁门关。

赤狄大营彻底乱了!

两名千夫长不满战利品分配,竟在夜间率领八百骑兵,公然倒戈,投奔了草原上与兀烈有宿怨的另一个部落!

更可怕的是,营中士兵为了抢夺那一条可以换十斤粮食的“返乡凭证”,夜间甚至会摸进同袍的帐篷,悄悄割断对方的喉咙。

兀烈站在高高的帅台上,看着下方那一双双不再是敬畏,而是充满了猜忌、贪婪与暴戾的眼睛,气得浑身发抖。

他暴跳如雷,当场拔刀连斩了七个闹事的士兵,可鲜血非但没能止住乱象,反而让那股恐慌与疯狂的气氛愈演愈烈。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带来的已经不是一支令行禁止的草原雄师,而是一群随时可能因为一块肉、一个女人就相互撕咬,甚至反噬主人的野兽!

某个风雪交加的深夜,兀烈独自一人走出大帐,任凭冰冷的雪花打在脸上。

他望着南方那座如亘古凶兽般盘踞的雁门关,第一次,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问出了那个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的问题:“那个黑袍少年……到底是不是人?”

雁门城楼之上,王守义单膝跪在萧尘面前,双手颤抖着,高高奉上一枚虎头兵符。

“少主,末将昔日愚昧,鼠目寸光,险些误国误军!今日方知,何谓兵者诡道,何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雁门关兵马,末将……心悦诚服,请少主执掌!”

萧尘伸出手,轻轻将他扶起,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不是神,王将军。我只是比敌人,多看了几步而已。”

那一夜,万籁俱寂。

萧尘独自坐在帅帐的沙盘前,帐内的烛火被窗棂透入的寒风吹得摇曳不定,将他年轻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拉得巨大而孤高。

他缓缓闭上双眼,在无人能见的意识深处,再次下达了指令。

【消耗100天命点,启动‘未来推演’。】

这一次,涌入脑海的画面不再是模糊的战场迷雾,而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那是一座金碧辉煌、气势恢宏的大殿,殿中盘龙金柱直抵穹顶。

一个身着十二章纹玄色龙袍的男子,背对着他,身形与当今大乾皇帝竟有九分相似。

随着画面的拉近,那人缓缓转身……

就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一行冰冷的系统提示在萧尘的意识中闪烁。

【推演精度提升至+30%,目标人物过多,可锁定单一人物命运轨迹进行深度推演。】

风,更急了,吹得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犹如鬼哭。

沙盘前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睛,烛火映照下,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闭目凝神,意识沉入那片充满无穷可能的命运迷雾之中,准备锁定那个让他感到极度不安的身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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