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北京的深秋，天空是一种高远而疏离的灰蓝色。
张真源站在约定的咖啡馆门口，指尖微微蜷缩，又缓缓松开。他深吸了一口气，不是出于怯懦，而是某种沉淀情绪的惯常方式，然后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暖意与咖啡香包裹而来，他的目光迅速而安静地掠过室内，很快定格在靠窗的角落。那个身影，即使半掩在帽檐的阴影里，也过于熟悉。
范丞丞已经到了。黑色卫衣，低压的帽子，像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他与周遭隔开。面前那杯冰美式似乎只是个冰冷的摆设，他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杯壁，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沉甸甸的低气压。
张真源的心跳在安静的胸腔里清晰可辨，但他步伐未乱，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听到动静，范丞丞抬起头。帽檐下的目光像淬了冰，直直刺过来，带着审视，还有一丝被努力压抑却仍旧泄露出来的复杂情绪。
没有往常的笑意，没有搞怪的挑眉，只有一片沉默的、带着重量等待。
“丞丞哥。”
张真源开口，声音比平时稍轻，却并非软弱，更像是一种不愿打破某种脆弱平衡的谨慎。
“嗯。”
范丞丞的回应从喉间滚出，低哑，简短，像扔出一块冷硬的石头。他抬手将帽子往下压，遮盖住眼下的淡淡青黑，“什么事？”
他省略了所有铺垫，刀刃般直白，仿佛多一丝迂回都是消耗。
这种冰冷的直接让张真源预先准备好的话语在舌尖顿了一下。他握住面前温热的水杯，指尖感受着那份实在的热度。
“也没……什么特别紧急的事。”张真源避开了对方过于锐利的视线，语气温和，却并非闪躲，“就是感觉……最近好像有点奇怪。”他尝试着开启话题，用了一个模糊却足以囊括所有异常的词。“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范丞丞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像一个未能成型的、带着自嘲的笑。“哦？”他拖长了语调，身体向后靠进椅背，试图营造一种松弛的假象，反而更显刻意，“我心情好不好，影响你了？”
这话带着刺，明确的、指向不明的刺。
张真源没有立刻反驳，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目光里是一种包容的探究，仿佛在耐心地解读一道难解的题。
这种沉静的注视反而让范丞丞先一步感到了不自在，他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加强那层冷硬，却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消息回得慢，游戏也总说没空。”
范丞丞移开视线，语气努力维持着平淡，但字句间的委屈和控诉几乎要溢出来，“现在又跑来关心我心情好不好？张真源，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将那点憋闷抛了出来，像孩子赌气，却又带着真实的困惑。
张真源的心被那话语里不易察觉的委屈轻轻撞了一下。不是生气，而是一种细微的酸软。他看到了那层冰冷外壳下的东西。
“我没有别的意思，”他声音放得更软了些，带着一种天然的、能抚平毛躁的温和力量，“就是觉得……我们好像不像以前了。”他顿了顿，选择了一种更真诚的表达，“我不太喜欢这样。”
“不喜欢哪样？”范丞丞立刻追问，目光倏地转回来，紧紧锁住他，带着一种固执的、非要问个明白的劲儿，“不喜欢我不找你？还是不喜欢我找了，你却躲着？”
他的追问急切，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但张真源在那之下，只听到了一种害怕被拒绝的不安。这种认知让他的心脏像被泡在温水里，又软又胀。
张真源沉默了几秒，长睫微微垂下，像是在整理内心翻涌的情绪。再次抬眼时，目光清澈而坦诚：“我不喜欢你好像不高兴，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顿了顿，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精准地落在对方心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这句话像是一下子抽走了范丞丞身上部分的尖刺。
范丞丞愣在那里，脸上的冷硬和赌气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怔忡和……一丝无措。
他好像才意识到，自己那些别扭的情绪和小孩赌气般的冷处理，对方并非毫无感知，甚至因此感到了困扰和压力。
“你……”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声音却卡住了。
所有准备好的、带着情绪的话，在对方这样坦诚的、带着轻微自责的温柔面前，都显得幼稚而苍白。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窗外的光线落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划分出明暗的交界。
张真源看着他，看着那双总是神采飞扬此刻却写满挣扎的眼睛，看着那微微抿紧、透露出无措的嘴唇。
一种强烈的、想要安抚对方的冲动涌上心头，盖过了那些他自己也理不清的混乱心绪。
张真源稍稍向前倾身，声音放得更轻，更缓，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动物：“丞丞哥，如果是因为那天游戏的事，或者……其他什么，我让你不高兴了，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他的目光真诚，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别自己闷着，行吗？”
范丞丞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了他那过于清澈的目光，低声嘟囔了一句，几乎含在嘴里：“……没闷着。”
“明明就有。”张真源极轻地反驳，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极细微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娇嗔意味，那是一种只有在极度信任的人面前才会流露的自然而然。
范丞丞因他这罕见的、带着点亲昵的反驳而猛地抬起眼，撞进那双温和却执着的眼睛里。
所有伪装起来的冷硬在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肩膀塌下来一点，将帽子拿下，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那你为什么后来都不怎么理我？”
他终于问出了口，声音闷闷的，带着真实的委屈和困惑，不再加以任何掩饰。
就在这时，张真源的手机轻声响起，是助理的会议提醒。他看了一眼，没有立刻表现出焦急，而是先看向范丞丞，目光里带着歉意和未尽的言语。
“我等下得去开个会。”他语气里带着真实的遗憾。
范丞丞看着他，眼神复杂，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张真源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说道：“丞丞哥，别乱想。”他顿了顿，像是许下一个承诺，“今天晚上，就我们两个，好好打一局。”
说完，他转身离开，步伐比来时略显匆忙，却依旧带着他特有的清韧挺拔。
范丞丞独自坐在原地，看着对面那杯早已凉透的水，和窗外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心里那头横冲直撞、焦躁不安的野兽，仿佛被一只温柔却坚定的手轻轻抚过，暂时安静了下来。
但那安抚之下，是更加汹涌澎湃的、连他自己都感到无措的情感浪潮。
刚才那一刻，张真源的温柔、坦诚，以及那一丝极少流露的、近乎依赖的责怪，像一把精准的钥匙，插入他心门的锁孔，轻轻转动，让那厚厚的、他自己筑起的心墙，近乎全面倒塌。
照进来的光，温暖，却更让人心慌意乱。
范丞丞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低低地、几乎无声地叹了口气。
好像……彻底完了。
作者有话说:
情感的冰点马上要结束啦，再过几章福西西的下一位情敌马上进入战场，消停不了一会，哈哈福西西刚被披萨老师顺毛，又要被气死了，我对不起你，福西西🙏🏻🙏🏻
最近这几篇都是硬骨头，好难写，搞得我每次都是写了两三个小版本，头发大把大把掉🙃🙂崩溃了。
但是，努力是会有结果的，我们的小双轨还有十几就要完结啦🎉🎉哈哈哈，等我把这个写完了，就要开始休息休息，这期间欢迎你们来点梗✍🏻
最后还是那句话喜欢的话就点点红心，收藏一下我们的小双轨吧🧡💚你们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爱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