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北京初秋的傍晚，天色将暗未暗，龙湾公寓里一片沉寂。

  

  

  范丞丞结束了《火星计划》最后一个阶段的拍摄，杀青宴的喧嚣散去，其他临时行程也告一段落，突如其来的短暂空白期，反而让某种一直被强行压抑的情绪有了可乘之机，迅速蔓延开来，填满了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他瘫在客厅沙发上，手机屏幕的光亮映着他有些倦怠又心神不宁的脸。

  

  

   指尖无意识地停留在微信界面，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聊天框被置顶在最上方。

  

   上一次对话，停留在他杀青那天。他发了一张剧组准备的杀青蛋糕照片，配文：

【总算活着从火星回来了。】

  

  等了许久，手机才震动一下。

  

 张真源的回复简单至极：【恭喜杀青，丞丞哥。】

  

   没有表情包，没有欢呼，没有以往那种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活泼劲儿。甚至不如之前他发片场狼狈照时那句【战损版火星人】来得亲昵。只有礼貌的、近乎格式化的祝贺。

  

  范丞丞盯着那短短几个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不尖锐，却持续地泛着闷痛。一种清晰的认知浮上来：张真源仍然在刻意保持距离。

  

  

这种认知比直接的争吵或冷漠更让人无力。

  

  

  

  它模糊，找不到源头，却又无处不在，像一层透明的屏障，看得见对方，却再也触碰不到曾经的温度。

  

  

  

 范丞丞忍不住回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那个令人窒息的游戏夜晚。他加入队伍后，那冰冷生硬的语气，近乎刁难的指责……张真源那么敏感的一个人，是不是当时就察觉到了他那些汹涌而出的、连自己都掌控不住的负面情绪？

  

  

  

  是不是从那一刻起，就隐约感知到了这情绪背后，那些他绝不愿意被对方窥见的、更加晦暗不清的源头？

  

  

  范丞丞的心猛地一沉，几乎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都滞涩了几分。

  是了，怕被察觉。

  

  怕被张真源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穿自己那些连月光都不愿映照的、晦涩难言的占有欲和近乎卑劣的嫉妒。

  

  

  那些因为另一个人靠近他就失控滋长的阴暗藤蔓，那些连他自己都为之愕然、感到陌生的强烈情绪……这些，才是他最不敢深想下去的原因。

  

  他不愿意面对那个可能发生的后果——当那份小心翼翼隐藏的心思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得到的不是回应，而是惊吓、厌恶，甚至是彻底的、无法挽回的远离。

  

  

   那比此刻这种模糊的疏离感，要可怕千万倍。相比之下，所谓的“长时间缺席录制”或者“被人填补空白”，反而成了可以勉强接受的、不那么鲜血淋漓的理由。

  

  

  范丞丞烦躁地将微信界面划掉，仿佛这样就能划掉那令人窒息的失落感。

  

  

  

  手指漫无目的地点开了一个短视频APP，嘈杂的背景音乐和快速切换的画面瞬间涌入，试图强行填充这片令人心慌的寂静。

  

  

  算法精准地捕捉过他的喜好，没刷几条，一张笑眯眯的脸就撞入了眼帘。

  

  是张真源。似乎是他公司拍摄的物料，他被队友逗得不好意思，耳朵尖泛着红，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想忍住笑又没忍住，最后笑倒在旁边人的肩膀上，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肩膀还因为闷笑而轻轻抖动。

  

  怎么会有这么……又害羞又可爱的人啊。

  

  范丞丞腹诽了一句，指尖却不由自主地悬停在点赞按钮上，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

  

  

 这一刻，屏幕里的笑容仿佛驱散了些许阴霾。然而，这短暂的慰藉如同泡沫，一触即破。

  

   

  下一条视频，画面切换到了云南茶马古道的路透。张真源和丞磊并肩走在古老的街道上，夕阳的金辉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和谐得有些刺眼的轮廓。

  

  

  

  两人似乎在交谈着什么，丞磊微微侧头听着，嘴角带着他那招牌式的、温润的笑意。评论区不乏“养眼”、“关系真好”之类的言论。

  

  范丞丞的嘴角瞬间压平，刚才那点微弱的暖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太碍眼了。他甚至没等视频播放完，就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而用力地向上一划，将那张画面驱赶出视线。

  

   但算法似乎铁了心要和他作对。紧接着推送的几条，竟然都是张真源和近期因合作剧集而大火的CP的同框剪辑。

  

  

  

  视频里，张真源似乎只是出于好心帮忙搬行李，或者单纯站在一旁，却因为那对男女主角之间极强的CP感，而被网友戏称为“人形水印”——意思是他总是不合时宜地、呆呆地闯入那双人画面里，眼神还常常透露着一丝状况外的茫然，配上他那股子认真又懵懂的气质，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搞笑效果。

  

  

  评论区充满了“哈哈哈披萨老师是不是走错片场了”、“一款眼力见不详，心地善良的小孩”、“救命他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成了电灯泡”之类的调侃。

  

   

  范丞丞的眉头紧紧锁起。他知道这多半是节目效果或者网友玩梗，张真源大概率只是无心之举。

  

  

   但看着屏幕里那个人被众人善意地调侃，被轻易地和其他人捆绑在一起讨论，甚至被安上“水印”这种带着点无奈又好笑标签时，他瞬间想到后续可能会有些疯狂磕CP的粉丝带着恶意来批判张真源的多余，甚至会有一些浑水摸鱼的人带节奏，来以此抹黑张真源。

  

  

  一种混合着不悦和烦躁的情绪迅速淤积在心口。

  

  

  他不喜欢这样。不喜欢张真源被这样消费，不喜欢他被置于那种尴尬又好笑的位置，更不喜欢那么多人用亲昵的口吻谈论他，仿佛他是一件可以随意评头论足的公共财产。

  

  

  刚刚因为那个害羞笑容而稍微好转的心情，在看到这些接连不断的视频后，彻底晴转阴。

  

  范丞丞彻底没了刷视频的心思。那种试图用外界喧嚣来麻痹自己的方法宣告失败，反而让心里的空洞感和焦躁感更甚。

  

  

  扔开手机，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公寓里的空气变得粘滞而令人窒息，他需要出去透透气，需要一点真实的声音和流动的空气来冲散脑海里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

  

  

   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他戴上口罩和帽子，低着头走出了公寓楼。

  

  

  

  初秋的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脸上稍稍缓解了那份莫名的燥热。他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漫无目的地沿着街边走，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孤单。

  

  

   等他回过神来时，一抬头，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之前和张真源一起来过好几次的那家本地菜馆。

  

  

   店面不大，装修也普通，但味道很正宗，以前录完节目或是单纯想吃点家常菜时，他们偶尔会一起来。

  

  

  熟悉的招牌和暖黄的灯光让他脚步顿了一下。心底某个角落似乎柔软了一瞬，随即又被更汹涌的涩意覆盖。物是人非，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他下意识地朝玻璃窗内望去。

  

  然后，他的目光凝固了。

  

  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个人。 面对这窗户的那个，穿着简单的深色的大衣，脸上带着他熟悉的、放松的笑意，不是丞磊又是谁？

  

  

   而背对着窗户的那个身影，穿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头发看起来软软的，肩膀因为说话的动作而微微动着——即使只有一个背影，范丞丞也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张真源。

  

  他们面前放着几道小菜，似乎相谈甚欢。丞磊说着什么，张真源点了点头，然后笑了起来，即使隔着玻璃，范丞丞仿佛也能听到那清朗的笑声。

  

  一股冰冷的血液猛地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四肢百骸一片僵硬的麻木。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抽空，只剩下眼前那幅和谐得刺眼的画面。

  

   就在这时，丞磊的目光不经意地抬起，扫过窗外。他的视线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僵立在路边的范丞丞。

    四目相对。

  丞磊的脸上没有任何过于惊讶的表情，仿佛早就料到会看到他一样。

  

  

  他甚至没有移开目光，反而对着窗外的范丞丞，极其轻微地、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眉梢。那动作飞快，一闪即逝，却清晰地传递出一种意味——玩味，了然，以及一种无声的、居高临下的挑衅。

  

  范丞丞的拳头在口袋里骤然握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几乎是同时，背对着窗户的张真源似乎察觉到了丞磊那一瞬间的目光变化和未完全收敛的异样表情，他抬起头，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什么，但因为是背对着范丞丞，看不到口型。

  

  但是范丞丞看到丞磊的嘴唇动了动，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随口答了句什么。根据口型，似乎是句玩笑话。

   

  

  然后，张真源带着疑惑的表情，下意识地就要转过头来看向窗外！

  

   就在张真源肩膀微动、即将转头的那个刹那，范丞丞像被电击一般，猛地向旁边一闪，整个后背重重地靠在了餐厅外侧冰冷的墙壁上。

  

  

  他紧紧贴着墙壁，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躲什么？

  

  他凭什么要躲？

  

  明明是先来的是他，明明是他先认识张真源的！可此刻狼狈躲藏、像个见不得光的小丑一样的人，却是他。

  

  一种混合着屈辱、愤怒和巨大失落感的情绪狠狠攫住了他。他害怕。害怕看到张真源转过头来时，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是惊讶？是尴尬？还是……一丝因为被打扰而产生的不耐和困扰？更害怕的，是让张真源看到此刻的自己——失魂落魄，情绪失控，因为看到他和别人吃饭就嫉妒到面目全非的样子。

  

  

   范丞丞仅存的自尊心，无法承受那种可能出现的、甚至只是客套的注视。

  

  

  冰冷的墙面透过薄薄的外套传来寒意，却远不及他心底那片荒芜的冰冷。餐厅里隐约的谈笑声模糊地传来，每一个音节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他就这样僵硬地贴着墙站着，像一个被遗弃在热闹世界之外的孤影，连上前一步的勇气都荡然无存。

  

  那股熟悉的、令人无力的失控感再次将范丞丞淹没。他发现自己，再一次，在关于张真源的事情上，一败涂地。

  

  

  

  

  

  作者有话说:

  

  

  又恢复到3500+啦，这章有点虐啊，丞磊老师太坏了，哈哈，福西西我对不起你🥺🥺

  想知道丞磊老师说了什么吗？想知道就收藏一下我们的小双轨吧🧡💚期待我们的下一章咯😘😘我们下一章见~~

  

  

  补充一下，就是我写那段福西西看到披萨老师成为小水印的事情，就是一开始大家都是开玩笑嘛，说真源是小水印啊，我知道这是没有带着恶意的，都有正向的舆论反馈。这是一种双赢，但是后面确实有出现一些pph在里面浑水摸鱼带节奏啥的，想引战，就比如大家在第十三季的时候一些嗑cp的粉丝们就有说我们有自己的站姐了，不需要我们爱妻的图和视频之类的，就是我听着很不舒服，但是我自己的想法是没有福西西这样子的，我不满的其实还是那些一边吃我们家放的饭，然后不需要我们时就一脚踢开的那些不理智的cp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