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茶马古道首日的录制,在云南变幻的天光与密集的笑闹中落下帷幕。

  

  

  

  夕阳的余晖将古城的飞檐翘角染成金红,成员们拖着略显疲惫却仍兴奋的身躯来到山间民宿。

  

  

    游戏环节的积分尘埃落定,最终,那份“特殊”的“殊荣”——成为“金茶叶大户”,并需在次日凌晨开启一段“特种兵”式的奔波旅程——落在了温和而略显无奈的丞磊肩上。

  

  

   当姚译添宣布完这“残酷”的惩罚规则,以及丞磊拥有选择一位同伴共同受罚的权利时,客厅里的空气瞬间混杂了同情、庆幸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窃笑。

  

  

   丞磊坐在沙发上,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的茫然,目光在几位“候选”队友间逡巡,苦恼几乎凝成实质。选谁似乎都是一种“得罪”,一种于心不忍。

  

  

  就在这微妙的僵持时刻,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哥,”张真源拍了拍丞磊的肩膀,看着他,眼神干净而坦诚,带着一种纯粹的安抚意味,“遵循自己的内心就好。”

  

  

    

  这话像一阵清风,轻轻吹散了丞磊眼前的迷雾。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张真源在给他搭台阶,用一种最不着痕迹的方式解他的围。

  

  

  

  他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像是咀嚼着其中的含义,然后忽然笑了,抬手重重拍了一下张真源的肩膀,那动作里带着感激和一种“我懂了”的豁然。

  

  

  “飞吗?”丞磊问,语气里半是邀请半是认命。

  

  

  张真源立刻配合地做出低头不语、仿佛受到巨大打击的表情,肩膀垮下来,脑袋耷拉下去,味同嚼蜡般吃着香蕉,用全身的肢体语言表达着“不愿面对现实”。

  

  

  

  那副模样瞬间逗笑了所有人,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沙溢在一旁抱着胳膊,笑得见牙不见眼,精准总结:“瞅见没?你还是选择了个明天能跟你玩得开心的人!”

  

  

  “我遵循自己内心的话,”丞磊也笑了,顺着话头,目光落在张真源身上,肯定地说,“就张真源。”

  

  

  没想到,张真源再次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他摸了摸鼻子,用一种商量的、带着点牺牲小我意味的语气提议:“要不…我们把票型改一下吧,让我当第一得了?”

  

  

  一旁的郑恺立刻洞察了他的用意,这是想把“被选择”变成“主动承担”,好让丞磊更心安些。

  

  

  他笑着接茬,抛出一个关键问题:“如果你当第一,你会选谁?”

  

  

  张真源闻言,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侧过头看向身边的丞磊,然后也学着对方刚才的样子,伸出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爽朗而干脆:

  

  

  “走吧,兄弟!”

  

  

  一场可能尴尬的选择,就这样在张真源的体贴与巧妙化解下,变成了一段兄弟间的仗义相约。客厅里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和掌声。

  

  

  喧嚣直至深夜才渐渐散去。接近十一点,张真源洗完热水澡,带着一身氤氲的水汽和沐浴液的清新香味走出浴室,用毛巾擦拭着仍在滴水的发梢,走向客厅想去倒杯水。

  

  

  客厅只亮着一盏暖黄的落地灯,白鹿正敷着白色的面膜,像尊雕塑般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她睁开眼,视线落在张真源身上那套睡衣上,模糊不清地“唔”了一声。

  

  

  “张真源。”她调整了一下面膜,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好奇,“你这睡衣…跟我还有周深的是同款吗?好像…范丞丞也有件一样的?”

  

  

  张真源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是一件柔软亲肤的黑色缎面睡衣,全身都印着简单的卡通小狗图案,憨态可掬。他脸上掠过一丝真实的疑惑:“啊?真的假的啊?”

  

  

  “真的啊!”白鹿确认道,似乎觉得这巧合很有趣,“我们几个居然撞衫撞到睡衣上了,也是没谁了。”

  

  

  张真源握着水杯,冰凉的玻璃壁抵着掌心,温热的水透过玻璃杯传至手心,很暖。

  

  

  

  撞衫?和深深哥、鹿姐,还有…丞丞哥?

  

  

  几乎是瞬间,关于这件睡衣的来源记忆清晰地浮现出来——那是上次在北京,他和范丞丞约着吃饭,饭后顺理成章地被拉去他家打游戏。

  

  

  战况激烈,结束时已近凌晨,范丞丞便自然地留他住下。

  

  

  他当时没带换洗衣物,正有些踌躇,范丞丞就已经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全新的、洗得干干净净散发着柔顺剂淡香的睡衣塞给他,语气随意又理所当然:“新的,我没穿过,凑合一晚。”

  

  

  张真源当时并没多想,大大方方地接过来穿了。很合身,也很舒服。后来…后来他好像就习惯性地把这件睡衣带回了家,时常穿,甚至这次出来录制,也下意识地把它塞进了行李箱。

  

  

   此刻,在白鹿无意间的点破下,再次穿上这件衣服,感受着布料摩擦皮肤的触感,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的感觉悄悄爬上心头。

  

  

   是哪里怪呢?他也说不清楚。好像不仅仅是巧合的撞衫…那感觉细微而模糊,像羽毛搔过心尖,带起一点莫名的痒和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悸动。

  

  

   仿佛这件普通的睡衣,因为某个人的赠与,而沾染上了不一样的气息,成了一种隐秘的牵连。

  

  

  “真源,还没睡?”李晨从房间出来,看到发呆的他,催促道,“赶紧休息了,明天还得起大早赶飞机呢。”

  

  

  

  李晨的声音打断了他刚刚开始飘散的思绪。张真源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将杯中微凉的水一饮而尽,把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暂时压回心底。

  

  

  

  凌晨三点四十,万籁俱寂,民宿二楼的房间内只余空调运作的微弱低鸣与郑恺均匀深长的呼吸声。

  

  

  张真源已然清醒,眼底还残留着短暂睡眠未能完全驱散的惺忪,但意识却清晰得像被山间冷泉浸过。

  

  

  

  他动作极轻,如同怕惊扰了某种易碎的宁静,每一个举动都放缓了节奏,刻意收敛着力道。指尖按下闹钟的动作轻柔得几乎没有发出声响,掀开被角,赤足踩上地毯,再小心地将重量一点点压下去,生怕床垫发出任何细微的吱呀。

  

  

  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张真源熟练而安静地完成洗漱。

  

  

  

  冷水扑在脸上,驱散了最后一点困意。接着,他开始将最后几件零散物品归拢进行李箱,拉链拉到尽头时,他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抵住锁头,缓慢而平稳地将其闭合,那“嘶——”的声响被压至极低,几乎湮灭在房间厚重的寂静里。

  

  一切准备停当,他握住行李箱的拉杆,却没有立刻拖动,而是微微用力,将箱子稍稍提起,让轮子离地几厘米,这才转过身,一步步挪向房门。

  

  

  开门,侧身,出去,再反手将门轻轻带拢,直到锁舌咔哒一声轻响归位,他才几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真正将行李箱放下,轮子终于接触走廊的地毯。

  

  

  客厅只留了一盏光线昏黄的壁灯,氤氲出一小片模糊的光域。

  

  

  

  李晨穿着睡衣躺在沙发上,身上随意搭着一条薄毯,显然是在等他,并未深睡。听到极其轻微的动静,他立刻睁开了眼睛,目光里带着清醒的关切,声音压得低低的,融入这片凌晨的静谧:“要走了?行李都收拾好了?”

  

  

  张真源摇摇头,也轻声回应:“还没,就剩一点小东西,马上就好。”他指了指放在脚边的箱子。

  

  

  李晨撑起身子,借着昏黄的光线仔细打量他。

  

  

   只见这年轻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纯白色长袖T恤打底,外罩一件薄款的黑白格子衬衫,衬衫纽扣并未扣全,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一片净白。下身是一条同样看起来并不厚实的工装裤,一身穿搭清爽又少年气,像是春秋季午后出门散步的装束,与此刻窗外漆黑未晞、寒雾弥漫的凌晨光景格格不入。

  

  李晨的眉头当即就锁紧了,那是一种长辈看到小辈不懂照顾自己时混合着心疼与责备的神情。“你这倒霉孩子,”他语气里的不赞同几乎要满溢出来,声音却依旧压得很低,带着浓浓的操心,“就穿这么点儿?早上山里寒气重,跟市区里不一样,这雾一起,风一吹,透心凉!一会儿上车下车的,非得冻病了不可!”

  

  他边说边挥手催促:“快去!行李箱给我,我帮你弄。你赶紧的,再去加件夹克,要厚实的那种!听话,快去!”

  

  

  张真源被他说得下意识地低头审视自己。这季节目组并未统一安排服装,全程都是私服出行,他搭这身时只考虑了白天的活动和上镜效果,全然忽略了凌晨出发这茬。

  

  

   

  此刻经李晨提醒,他才隐约感觉到从阳台方向渗进来的、一丝丝清冽逼人的寒意,窗外依旧浓重的夜色和弥漫的雾气也仿佛在无声佐证着这份冷意。

  

  

  他没再多言,乖巧地点点头:“哦,好,晨哥,我这就去穿。”语气里是全然的信任和顺从。

  

  

  

  他转身快步走上了二楼,尽可能不发出声响地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厚实的黑色厚夹克,利落地套在外面,瞬间将那单薄的身形裹了进去,带来一阵踏实的安全感。

  

  

  等他再次出来时,李晨已经帮他把散落的小物件都归置好了,正仔细地拉上行李箱的拉链。“这就对了嘛,出门在外,得多注意点,别着凉了。”

  

  

  李晨满意地看着他裹得严实了些,又不忘叮嘱,“路上小心,到了发个消息。”

  

  

  一切收拾妥当,时间已指向四点十三分。房门被轻轻敲响,同样收拾利落、神色间带着些许熬夜疲惫却依旧温和的丞磊出现在门口,来接他一同出发。

  

  

  “走吧?”丞磊轻声问。

  

  

  “走。”张真源拉上行李箱,最后回头对李晨挥了挥手,轻轻带上了门。

  

  

  屋外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他们拖着行李箱,走向木质栈道,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凌晨。

  

  

   一场属于他们的、独特的茶马古道“特种兵”之旅,就在这晨雾弥漫、寒意微醺的时刻,悄然开启了序幕。

  

  

  而某件睡衣所引发的、未曾深究的微妙心绪,则被暂时留在了身后那片温暖的灯光里,等待着下一次被唤醒的时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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