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
冰冷的、粗糙的水泥地硌着膝盖，传来尖锐的痛感，几乎要刺穿骨头。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灰尘、陈年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铁锈味。废弃教室的窗户大多用腐朽的木板钉死，只有几缕惨白无力的光线从缝隙里挤进来，切割出空气中疯狂舞动的尘埃，却丝毫驱不散弥漫在整个空间的阴冷和绝望。
陆星言、云初、叶鹿洁、苏薇薇，还有被他们下意识地、艰难地护在最中间的刘邵澜，五人被用粗糙的塑料扎带反绑着双手，被粗暴地压着肩膀，强迫跪在地上。
样子狼狈不堪，如同待宰的羔羊。
陆星言的墨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一边镜片彻底碎裂，蛛网般的裂痕后，是他冰冷到极致、几乎燃着幽暗火焰的眼神。嘴角破裂，渗出的血丝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格外刺目。他紧抿着唇，试图维持一贯的理性表象，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额角因极度隐忍而暴起的青筋，泄露了他此刻正承受的巨大屈辱与濒临爆发的愤怒。
陆星言：【内心OS：非逻辑环境。暴力主导。沟通失效概率99.8%。生理性不适加剧。心率加快，疑似轻微缺氧。必须保持最低能耗，等待……未知变量。夏岳……失联超出预计时间……】
叶鹿洁的马尾辫早就散了，头发凌乱地粘在汗湿的额头和脸颊，额角有一大块明显的、正在发紫的淤青。她还不服气地试图扭动挣扎，立刻被身后一个高大的男生用鞋底狠狠踹了一脚肩膀，疼得她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却死死咬着下唇，硬生生把呜咽憋了回去。
苏薇薇是最崩溃的。精心描画的妆容早就被眼泪和灰尘糊得一塌糊涂，漂亮的杏眼里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泪水，身体抖得像狂风中的落叶，不住地小声抽噎、干呕。那件昂贵的、她最喜欢的蕾丝边针织衫上沾满了污泥和不知名的污渍，袖子也被扯破了线头。
云初看起来似乎是五人中最“完整”的，只是发丝有些凌乱，校服外套的一只袖子从肩线处被撕裂，豁开一个大口子。但她跪得异常笔直，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表情，仿佛周遭的羞辱、暴力、绝望都与她无关。只有那双极静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清晰地、冰冷地倒映着眼前一张张扭曲而亢奋的脸孔，像一面不染尘埃的镜子，照出所有的丑恶。
刘邵澜缩在最中间，抖得最厉害，整个人缩成一团，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巨大的恐惧让她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神涣散，几乎要昏厥过去。
徐强叼着烟，慢悠悠地踱步到他们面前，像审视战利品。身后跟着七八个满脸戾气、跃跃欲试的少年少女，那个黄毛也在其中，正得意地、用黏腻的目光在几个女孩身上扫来扫去。
“可以啊，”徐强吐出一口劣质的烟圈，呛人又难闻的味道直接喷在陆星言脸上，“希望高中的高材生？跑来我们这儿玩无间道？”他猛地一脚踹在陆星言旁边的地上，溅起一片灰尘，“说！谁指使你们的？偷拍东西想干嘛？发网上？嗯？”声音陡然拔高，充满威胁。
陆星言抬起头，碎裂的镜片后，目光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
陆星言：无人指使。纯粹基于道德义务与逻辑判断的干预。
“干预你妈！”旁边一个男生上来就是一记沉重的耳光，打得陆星言头猛地甩向一边，脸颊迅速红肿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
“还不老实？”徐强蹲下身，将燃着的烟头几乎要烫到陆星言的鼻尖，灼热感扑面而来，“那个妞，”他用烟头指了指叶鹿洁，“傻逼兮兮地往老子跟前凑。这个，”又戳向陆星言的胸口，“说话他妈一股子棺材板味儿，眼神还他妈乱瞟算计，当老子瞎？还有你——”他的目光最终钉在云初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和莫名的不舒服，“装你妈镇定呢？刚才是不是你他妈推的老子的人？”
事情的暴露，快得如同雪崩。
叶鹿洁那建立在徐强一时兴起和“傻气”印象上的“晋升”本就脆弱不堪。当她趁着对方吹嘘、偷偷将手机藏在手心，试图盲打发送更多信息时，被对方一个眼尖且嫉妒心极强的太妹发现并一把抢了过去。虽然手机有密码，但这种明显的间谍行为本身就已足够点燃怀疑的引信。
几乎同时，在外面试图迂回靠近、寻找接应角度和破绽的陆星言和云初，也因为行迹无法完全隐蔽被放风的人发现并堵住。陆星言试图用冷静的逻辑和谈判技巧周旋，但他那套严谨的分析在这群只信奉最原始暴力的少年面前苍白无力，反而因为他过于镇定、缺乏“应有的恐惧”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对方，认为他极度蔑视他们。
冲突瞬间爆发，如同炸药被点燃。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方人数占绝对优势，且显然极度擅长打架斗殴。
陆星言试图将云初护在身后，结结实实挨了好几下拳脚。叶鹿洁看到他们被打，脑子一热就想冲过来帮忙，却被轻易地扭住胳膊制服。苏薇薇更是吓得尖叫不止，几乎没做任何抵抗就被抓住。
而最终导致全军覆没的、最直接的一击，来自云初。
在混乱中，徐强一把抓过缩在角落、几乎要吓晕过去的刘邵澜，扬手就要一记重重的耳光抽下去泄愤。
一直安静得如同背景板的云初，突然动了。
她的动作快得惊人，没有丝毫预兆，像是经过最精确的计算，猛地用肩膀撞开了抓着刘邵澜的那个小太妹，同时身体以一个极小角度精准旋入，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刘邵澜面前。
“砰！”
徐强那蓄满力气的一拳，结结实实、沉闷地击打在了云初的后背上。
云初身体猛地向前一倾，踉跄了一步，愣是咬紧牙关没吭一声，只是将吓瘫的刘邵澜更紧地护在了自己与墙壁之间。她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徐强，那双眼睛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却像冰冷的深渊，看得徐强心里莫名一毛，甚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操！真他妈的有病！”徐强被这眼神和突如其来的反抗搞得恼羞成怒，“都给老子绑起来！看你们还怎么横！”
于是，便成了现在这副彻底的、绝望的局面。
不说是吧？”徐强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站起身，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行，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开口。把她们分开！一个个问！老子倒要看看，是你们的嘴硬，还是老子的手段硬！”
几个人脸上带着兴奋而残忍的笑容上前，粗暴地开始拉扯地上的女孩们。
叶鹿洁：别碰我！混蛋！人渣！
叶鹿洁尖叫着，像被困的小兽一样疯狂挣扎。
苏薇薇：呜呜呜……放开我……求求你们了……
苏薇薇哭得声嘶力竭，几乎要脱水。 刘邵澜像受惊的兔子，发出无声的尖叫，死命往云初身后缩。 云初沉默地、用尽全身力气抵抗着拉扯，用身体尽可能护着刘邵澜，眼神依旧平静得可怕。
陆星言猛地抬头，声音因愤怒和缺氧而嘶哑。
陆星言：别碰她们，有什么事情冲我来！
换来的只是更密集的拳脚和嘲弄的嗤笑。
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粘稠的沥青，缓慢而窒息地淹没每一个人。
而此刻，他们最大的希望——那个制定了整个计划、信誓旦旦、本该作为最后王炸和底牌的夏岳，却依旧不知所踪，音讯全无。
叶鹿洁：【内心OS：夏岳……你到底在哪啊……这次真的玩脱了……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苏薇薇：【内心OS：救命……谁来救救我们……爸爸……妈妈……好痛……好可怕……】
陆星言：【内心OS:糟糕，事情正在向不可控方向发展。我改如何才能在现在的状态下将带全员逃脱？】
本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