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嘶力竭与寂静无声
占卜社帮老师在混乱的升旗仪式上精准“找回”消失话筒的事迹,在希望高中小小的八卦圈里又短暂地泛起了一圈涟漪。虽然远比不上“乐园惊魂夜”那般惊心动魄,但也算是为他们略显平淡的校园日常,增添了一笔略带神秘和“好用” 的色彩。
天台上,秋日的阳光变得温和通透。
夏岳的腿伤总算好利索了,那根临时拐杖被她嫌弃地踢到了墙角旮旯。她正盘腿坐在旧课桌前,面前摊着苏薇薇那台屏幕碎裂、内部情况未知的手机,旁边还亮着平板电脑的屏幕,上面开着某个“手机主板飞线教学”的硬核页面。她手里拿着精密螺丝刀,眉头紧锁,嘴里嘀咕着
夏岳:这排线……啧,焊点比我想的脆啊……完了,好像彻底短路了?
苏薇薇趴在一边,心疼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苏薇薇:岳哥!岳爷!亲祖宗!手下留情啊!它虽然碎了,但之前还能苟延残喘一下的!现在彻底驾鹤西去了啦!
她哭丧着脸,声音拖得又长又糯。
苏薇薇:我的青春,我的回忆,我的八百张自拍,还有我们的第一张合照……都靠它承载了呢……
叶鹿洁正在努力把一块新买的、印着神秘符文图案的深紫色桌布铺好,试图给社团增添一点“专业而玄学”的气息,闻言抬头。
叶鹿洁:哎呀薇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让夏岳练练手,万一修好了呢?修不好咱就讹她一顿奶茶!
苏薇薇:这练手成本也太高了……
苏薇薇哀叹,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旁边安静看书的陆星言。少年挺拔的侧影在阳光下勾勒出清晰的线条,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浅阴影,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
苏薇薇:不过话说回来,陆星言同学认真看书的样子真是……啧,这种专注的帅气,真是让人心跳加速!
陆星言仿佛感应到她那过于炽热的视线,书页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些,周身“勿扰磁场”瞬间增强。
陆星言:……
他拿起保温杯,指尖略显无力。
云初则一如既往地安静,她用一块柔软的绒布,细细擦拭着每一张塔罗牌,目光偶尔掠过众人,像平静湖面上掠过的微风,不留痕迹,却映照着一切。
就在这时——
“叩、叩叩。”
极其轻微,带着显而易见的瑟缩和胆怯,敲门声从天台入口处的铁门传来。
声音很小,几乎被风吹散。
但占卜社的五个人,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动作齐齐一顿,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那扇锈绿色的铁门。
经历了几番风雨,他们对这种突兀的、带着某种“诉求”的敲门声,生出了一种近乎本能的警觉。
最外向的叶鹿洁率先反应过来,扬声问道。
叶鹿洁:谁呀?门没锁,请进!
门外陷入一片死寂,仿佛刚才的敲门声只是错觉。过了好几秒,就在叶鹿洁准备再问一次时,铁门才被极其缓慢地、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吱呀声,推开一条窄缝。
一个身形瘦小得近乎孱弱、穿着洗得发白甚至有些显小的隔壁三中校服的女孩,怯生生地探进半个身子。她死死地低着头,过长且未经打理的刘海几乎将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尖细的下巴。双手紧张地绞着校服下摆,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缺乏血色的白。
刘邵澜:请、请问……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夹杂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刘邵澜:是…占卜社吗?
叶鹿洁:是的!没错!这里就是占卜社!
叶鹿洁放下桌布,热情地迎上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柔和。
叶鹿洁:同学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快进来坐,没关系的!
女孩被她的动作惊得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兔子般差点把门关上。她犹豫了好几秒,才用几乎是挪的速度进了门,身体紧绷着,仿佛随时准备逃跑。她始终不敢抬头看任何人。
夏岳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精密工具,推了推眼镜,目光敏锐地扫过女孩不合身的旧校服、微微颤抖的瘦弱肩膀、以及那恨不得缩进衣领里的姿态。她放缓了语速,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安抚性的平稳。
叶鹿洁:别害怕,这里很安全。先坐下喘口气,想说什么再慢慢说。
苏薇薇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好奇又带着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周身都写满“不幸” 的女孩,暂时忘了她的手机悲剧。
陆星言彻底合上了书,虽然表情依旧是一片冰封的湖面,但视线已然锁定在来者身上,大脑开始自动过滤无用信息,捕捉关键细节。
云初擦拭牌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平静的眼底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波澜掠过,像是占卜牌阵中出现了意想不到的逆位牌。
女孩在叶鹿洁小心翼翼的引导下,极其拘谨地坐在了折叠椅的边缘,双手死死地夹在膝盖中间,头垂得几乎要埋进胸口。
刘邵澜:我……我叫刘邵澜。
她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却依旧破碎不堪。
刘邵澜:是三中的……我、我听说你们……能帮人解决麻烦……我……我想请你们……帮帮我……
话音未落,大滴大滴的眼泪已经无法控制地砸在她破旧开胶的帆布鞋上,晕开深色而压抑的痕迹。
她没有说“他们”是谁,也没有说具体是什么“麻烦”。但那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绝望和恐惧,却像无声的潮水,瞬间弥漫了整个天台。
这不是普通的校园烦恼。这是一场漫长而痛苦的凌迟,已然逼近崩溃的边缘。
夏岳的表情彻底沉静下来,她站起身,走到刘邵澜身边,没有贸然触碰她,只是将一整包未开封的纸巾轻轻放在她剧烈颤抖的腿边。
夏岳:别怕,我们都在听。无论是什么事,说出来会好受些。
云初默不作声地将擦拭好的塔罗牌在桌面上轻轻推开,形成一个未启用的牌阵,仿佛在无声地准备着什么。
陆星言的指尖在膝盖上极轻地敲击着,这是他高度专注思考时的无意识动作,然而片刻后,他微微蹙眉,下意识地用手掌按了下心口,将那细微的动作止住。
苏薇薇也收起了所有漫不经心,脸上露出了真切的担忧和同情,甚至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
占卜社迎来了他们成立以来,最沉重、也最令人心碎的一份委托。
天台的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阳光安静地流淌,却无法驱散那个瘦小身影周遭浓得化不开的阴影。
本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