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四章 那一巴掌，和他的偏爱

许池听几乎是逃着离开宴会厅的。

晚礼服的裙摆太长，她走得急，差点被绊了一下。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又慌乱的声响，像她此刻的心。

她没回那个和杨鑫霖同居了五年的家，而是直接去了亦庄的出租屋。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瞬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房间是空的，只有几个打包好的箱子孤零零地立在角落，空气里弥漫着陌生的灰尘味。这里没有杨鑫霖身上的雪松味，没有他深夜回来时轻手轻脚的动静，也没有他看文件时，指尖无意识敲击桌面的声音。

原来，习惯一个人，戒掉一个人，都这么难。

许池听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了很久，直到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屏幕上跳动着“杨鑫霖”三个字，她盯着看了几秒，终究还是按了拒接。

然后关机，蒙头躺在床上。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经大亮。眼睛肿得像核桃，嗓子也哑了。她起身洗漱，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深吸一口气。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她开始收拾东西，把箱子里的画具拿出来，摆在窗边的小桌上。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画纸上，暖洋洋的。她拿起画笔，试图让自己沉浸在工作里，可笔尖悬在半空，脑子里全是昨晚杨鑫霖震惊又慌乱的脸。

他……会难过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灭了。

别再自作多情了，许池听。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许池听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以为是杨鑫霖。她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是林薇。

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许池听皱紧眉头，没有开门。

“许池听，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林薇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

许池听没理她。

门外的人似乎没打算放弃，继续说道：“我是来跟你谈谈的。关于我和鑫霖。”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许池听隔着门冷冷地说。

“怎么没什么好谈的？”林薇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得意，“你真以为鑫霖爱你吗？他只是习惯了有你在身边而已。等他反应过来，就会知道，他心里最重要的人是谁。”

“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林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许池听，你别自欺欺人了。你不过是我离开后，他找的一个替代品而已。你看看你，无论是穿衣风格，还是喜欢的香水味道，哪一样不是在模仿我？”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许池听的心脏。

她承认，自己曾经因为在意杨鑫霖，偷偷留意过林薇的喜好，甚至在某些方面，不自觉地向那个“白月光”靠拢。可被林薇这样赤裸裸地揭穿，只觉得难堪又愤怒。

“你胡说！”许池听的声音忍不住发抖。

“我胡说？”林薇似乎笃定了她不敢开门，语气更加嚣张，“那你敢打开门，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过假想敌吗？你敢说，你没有刻意模仿过我？”

“够了！”许池听再也忍不住，猛地拉开门。

林薇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开门，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怎么？被我说中了？”

许池听看着她，眼神冰冷：“林薇，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你转？杨鑫霖不是你的附属品，我也不是你的替代品。”

“不是替代品？”林薇走近一步，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那你告诉我，五年前，鑫霖为什么会突然跟你在一起？因为我刚出国，他心里空落落的，需要一个人填补空缺。而你，恰好出现了。”

“你占了我的位置五年，也该还给我了。”

“鑫霖爱的始终是我，他只是被你暂时迷惑了而已。”

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许池听心上。那些她拼命压抑的不安和委屈，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爆。

她看着林薇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想起自己五年来的小心翼翼，想起昨晚杨鑫霖的沉默，想起那些被忽略的细节……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汇聚在掌心。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楼道。

许池听自己也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会真的动手。

林薇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里迅速蓄满了泪水：“你……你敢打我？”

就在这时，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

杨鑫霖气喘吁吁地跑上来，额头上还带着薄汗。他显然是找了很久，看到门口对峙的两人，尤其是林薇脸上清晰的巴掌印和许池听泛红的眼眶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林薇像是看到了救星，带着哭腔扑过去：“鑫霖！你看看她！她打我！她说我抢你，还说我……”

所有人都以为，杨鑫霖会先安慰受了委屈的林薇，甚至会责备冲动的许池听。

包括许池听自己，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心沉到了谷底。

然而，杨鑫霖却径直越过了哭哭啼啼的林薇，快步走到许池听面前。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还扬在半空的手。

许池听的手因为刚才那一巴掌，指节微微发红，甚至有些颤抖。

杨鑫霖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满满的心疼。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泛红的指节，声音低沉又急切：“手怎么这么红？疼不疼？”

顿了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懊恼：“干嘛亲自动手？也不怕硌着自己。”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林薇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比刚才那一巴掌更让她难堪。

许池听也懵了，她怔怔地看着杨鑫霖，大脑一片空白。

他……这是什么意思？

杨鑫霖这才抬眼，看向还捂着脸的林薇，眼神冷得像冰：“林薇，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颠倒黑白？”

“鑫霖，不是的，是她……”林薇还想辩解。

“闭嘴。”杨鑫霖打断她，语气里的厌恶毫不掩饰，“我和池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还有，别再自作多情了，我对过去早就没兴趣了。”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许池听身上，瞬间变得柔软：“池听，跟我回去，我有话跟你说。”

许池听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不……”

“就几句话，好吗？”杨鑫霖的语气放软了，甚至带着点恳求，“说完如果你还想走，我绝不拦你。”

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和掩饰不住的疲惫，许池听的心，不受控制地动摇了。

她到底……还是想知道，他要说什么。

最终，她点了点头。

杨鑫霖明显松了一口气，牵着她的手，转身就走，自始至终，没再看林薇一眼。

被晾在原地的林薇，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失声痛哭。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会来安慰她了。

出租屋里，杨鑫霖松开许池听的手，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他似乎想解释什么，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许池听看着他，轻声问：“你想说什么？”

杨鑫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他走到许池听面前，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池听，对不起。”

“对不起，我以前太蠢，没告诉你，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

“对不起，我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让你觉得自己是替代品。”

“对不起……我差点就把你弄丢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却异常真诚，里面翻涌着许池听从未见过的慌乱和……深情。

许池听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着眼前这个一向沉稳内敛的男人，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开始慢慢松动了。

“林薇……”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对她……”

“早就过去了。”杨鑫霖立刻打断她，语气无比坚定，“年少时的那点好感，早就被时间磨没了。这五年，我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没告诉你？”杨鑫霖苦笑了一下，伸手想去碰她的头发，又怕她躲开，停在了半空中，“我以为你知道。我以为我们这样，就是一辈子了。我习惯了你的存在，习惯了对你好，却忘了告诉你，那不是习惯，是爱。”

“我看到她回国，联系我，只觉得是老同学，出于礼貌回应了几句，没想到会让你这么不安。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跟她划清界限，应该早点告诉你我的想法。”

许池听静静地听着，眼眶慢慢红了。

这些话，是她等了五年的答案。

原来，不是她自作多情。

原来，她不是替身。

原来，他是爱她的。

只是这份爱，藏得太深，也太笨拙。

“那你……为什么去参加同学聚会？”她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提到这个，杨鑫霖的表情更加懊恼：“我是被江瑞拉去的，他说林薇在聚会上到处说我们的坏话，我气不过，想去当面澄清，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女朋友，谁也别想欺负你。结果喝多了，忘了跟你说……”

他越说越急，像是怕她不信：“真的，池听，你要是不信，可以问江瑞！”

许池听看着他急得像个孩子的样子，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却跟着掉了下来。

是委屈的泪，是释然的泪，也是……庆幸的泪。

她没跑掉，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杨鑫霖看到她笑了，先是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伸手轻轻擦掉她的眼泪：“不哭了，好不好？”

许池听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那……我的跑路计划怎么办？”

杨鑫霖的表情瞬间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那……可以取消吗？”

他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眼神里带着恳求：“池听，别走了，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对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许池听看着他，心里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了。

她反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耀眼。

五年的心动，五年的误会，终究还是抵不过彼此深藏心底的爱意。

至于那个所谓的“白月光”？

早在杨鑫霖那句“手怎么这么红”出口的瞬间，就已经变成了无人问津的饭米粒。

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这一次，没有替身，没有误会，只有明目张胆的偏爱，和细水长流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