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并肩的棋局

江瑞递交辞呈那天,杨鑫霖正在办公室看项目进度表。

辞呈很简单,只有一页纸,字迹却比平时潦草。江瑞站在办公桌前,低着头,声音沉闷:“老板,三年前的事,是我错了。我不该自作主张改合同,更不该瞒着您……”

杨鑫霖没抬头,指尖划过进度表上的红色标记——那是许池听昨天标出的文化展陈细节调整建议,字迹清秀,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你跟着我多少年了?”他忽然问。

“七年。”

“七年,你该知道我的规矩。”杨鑫霖终于抬眼,目光平静,“我不喜欢被人当枪使,更不喜欢有人打着我的旗号,做见不得光的事。”

江瑞的肩膀垮了下去:“我当时是怕……怕陆氏拖垮星途。他们欠了太多外债,要是爆雷,我们的预付款就全打水漂了。”

“所以你就用这种手段?”杨鑫霖把辞呈推回去,“我要的是共赢,不是赶尽杀绝。”

他想起许池听那天红着眼眶问他“你敢说毫不知情吗”,心脏像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他确实知情太晚,但江瑞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人,这笔账,他终究难辞其咎。

“收拾东西走吧。”杨鑫霖合上文件夹,“陆氏那边的补偿,我会让财务打到老爷子账户上。算是……替你赔罪。”

江瑞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办公室的门关上时,杨鑫霖看着窗外,第一次觉得这栋象征着权力的大厦,有点空旷。

许池听是在非遗展厅接到杨鑫霖电话的。

她正蹲在地上,和周老一起调整皮影戏的灯箱角度,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不停。“喂?”她的声音沾了点灰尘的沙哑。

“江瑞走了。”杨鑫霖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点不自然的低,“陆氏的补偿款,我让财务转过去了。”

许池听的动作顿住。阳光透过展厅的玻璃顶,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暖得像错觉。“你……”

“不是同情。”他像是猜到她要说什么,提前打断,“是该还的。”

沉默在听筒两端蔓延。周老识趣地走到远处,给他们留了空间。

“杨鑫霖,”许池听忽然开口,声音很轻,“那天在会议室,你说我是你的人……”

“是。”他答得很快,快得像怕她反悔,“现在是,以后也是。”

许池听的心跳漏了一拍,蹲在地上,看着皮影戏里的才子佳人在灯光下相依,忽然笑了。原来再锋利的博弈,也抵不过一句笨拙的承认。

“晚上一起吃饭?”她问。

“好。”

餐厅选在离工地不远的小巷里,是家做手工面的老店。

杨鑫霖穿着便装,第一次没系领带,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他看着许池听熟练地加醋、放辣椒,眼神里带着点新奇:“你以前常来?”

“嗯,小时候外祖父带我来过。”许池听搅着碗里的面,“他说这里的面,像做人——要揉得够久,煮得够透,才够劲道。”

杨鑫霖没说话,默默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给她。蛋黄是流心的,是她昨天无意中提过喜欢的口感。

“补偿款……老爷子知道吗?”许池听问。

“还没说。”他喝了口面汤,“等项目结束,我陪你一起去看他。”

许池听抬眸,撞进他认真的眼底。他在说“陪你”,不是“带你”,是把自己放在了“家人”的位置上。

“他脾气倔,可能会骂你。”她忍不住提醒。

“没关系。”他笑了笑,那笑容里没了商场上的冷硬,多了点烟火气,“该骂。”

面吃到一半,许池听的手机响了,是石枳意发来的视频。镜头里,风启的办公室一片欢呼——他们刚拿下一个国家级非遗项目的独家运营权,比预期提前了整整一个月。

“都是许总指导得好!”视频里有人喊。

许池听笑着摆手,眼角的余光瞥见杨鑫霖正看着她,眼神温柔得像融化的雪。她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匆匆挂了视频。

“恭喜。”他举杯,茶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

“该恭喜我们。”她纠正道,“星途和风启的联名文创,昨天预售就破了百万。”

那是他们一起敲定的方案——用非遗纹样设计笔记本、书签,再配上星途开发的AR扫描功能,扫过纹样就能看到传承人讲故事的视频。上线前,杨鑫霖的团队还质疑“会不会太文艺”,结果一上线就被抢空。

“看来,我们的棋下得不错。”杨鑫霖看着她,眼底闪着光。

“是‘并肩’下棋。”许池听强调,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不是对手,是队友。”

他的指尖微微一颤,反手握住她的手。巷子里的风带着烟火气吹过,吹起她额前的碎发,也吹软了他眼底的锋芒。

项目落成那天,举行了盛大的开园仪式。

剪彩时,杨鑫霖和许池听站在一起,金剪刀落下的瞬间,台下掌声雷动。记者们的闪光灯不停闪烁,有人喊:“杨总,许总,请问你们是在交往吗?”

许池听的脸微微发烫,刚想避开,手腕却被杨鑫霖轻轻握住。他对着话筒,声音清晰而坚定:“是。我们不仅是合作伙伴,也是彼此认定的人。”

全场哗然,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石枳意站在人群里,冲许池听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江瑞虽然不在场,但许池听知道,他一定在某个角落,为他们高兴。

开园后的第一个周末,他们又去了那家手工面店。

窗外,是新落成的文化地标,游人如织,孩子们举着联名文创跑来跑去,笑声清脆。窗内,杨鑫霖正笨拙地给许池听剥蒜,指尖沾了点蒜皮,却异常认真。

“下周去看老爷子?”他问。

“嗯。”许池听点头,“我买了他最爱喝的龙井。”

“要不要我准备份‘检讨书’?”他半开玩笑地说。

“不用。”她笑着捏了捏他的胳膊,“他要是敢骂你,我就帮你怼回去。”

他低笑起来,笑声落在热气腾腾的面碗上,漾开一圈圈涟漪。

原来最好的博弈,从来不是你输我赢,而是找到一个平衡点,把彼此的锋芒,变成守护对方的铠甲。

杨鑫霖看着许池听,忽然想起第一次在竞标会上见到她的样子——像朵带刺的玫瑰,漂亮,却危险。而现在,这朵玫瑰愿意为他收起尖刺,他也甘愿为她收敛爪牙。

他们依然会在会议室为了某个方案争得面红耳赤,会在项目遇到危机时各执己见,但转过头,总能看到对方站在身后,眼神坚定。

就像此刻,阳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落在碗里冒着热气的面条上,温暖得像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这场名为“胜负”的游戏,最终以“并肩”收尾。

而属于他们的棋局,才刚刚开始。这一次,棋盘上没有对手,只有彼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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