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五章 扭曲的童谣
三楼的走廊比二楼更阴森。
墙壁上贴满了儿童涂鸦，歪歪扭扭的太阳，缺胳膊少腿的小人，还有用红色蜡笔涂抹的、像血一样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形成一种诡异的甜腻。
“这里……以前是儿科病房？”石枳意看着那些涂鸦，声音发颤。
“不像。”云雨举着水晶球，眉头紧锁，“你看这些涂鸦，风格太统一了，更像是……同一个人画的。”
许池听也注意到了。所有涂鸦的笔触、色彩，甚至连太阳的歪度都惊人地相似。这更像是一种刻意的模仿，而非真正的儿童作品。
水晶球突然发出微弱的蓝光，指向走廊尽头的一扇门。门上没有编号，只有一个用红色蜡笔写的“家”字。
“水晶球有反应了。”云雨看着那扇门，眼神警惕，“里面可能有线索。”
许池听握紧了手里的“忘忧”花，花瓣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在预警。“小心点，我觉得不太对劲。”
三人慢慢靠近那扇门。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房间里出乎意料地整洁。一张小小的婴儿床，一个堆满了玩偶的柜子，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是年轻的杨鑫霖，护士林薇，还有一个抱着婴儿的陌生女人。
婴儿床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破旧的音乐盒，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忘忧”花。
“这是……杨鑫霖的家？”石枳意捂住嘴，“那个婴儿是……”
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云雨走到音乐盒前，想拿起来看看。就在她的手触碰到音乐盒的瞬间，水晶球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蓝光变成了刺眼的红光！
“不好！有危险！”云雨猛地后退。
房间里的玩偶突然动了！
它们从柜子里爬出来，眼睛里闪烁着红光，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朝着三人围拢过来。这些玩偶大多缺胳膊少腿，有的脸上还缝着补丁，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快跑！”许池听拉着石枳意，转身就往外跑。
云雨紧随其后。三人冲出房间，玩偶们却像潮水一样追了出来，堵住了走廊两端。
“怎么办？我们被包围了！”石枳意吓得哭了出来。
许池听环顾四周，看到走廊中间有一扇小小的通风口。“那里！我们从通风口走！”
她举起手里的铁棍，用力砸向通风口的栅栏。云雨也上前帮忙，两人合力，终于把栅栏砸开了一个缺口。
“你们先上！”许池听喊道。
石枳意先爬了进去，云雨紧随其后。就在许池听准备爬进去时，一个最大的玩偶突然扑了过来，张开双臂抱住了她的腿！
“放开我！”许池听用力踢打，却怎么也甩不开它。
玩偶的嘴里发出诡异的童谣声：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
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刺耳，许池听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无力。
“池听！”通风口传来云雨和石枳意的呼喊。
许池听看着怀里的“忘忧”花，花瓣在玩偶的触碰下，发出了暗红色的光芒。她咬了咬牙，撕下一片花瓣，用力扔向那个玩偶！
花瓣落在玩偶身上，瞬间燃起了暗红色的火焰！玩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松开了她的腿，在火焰中扭曲、融化，最终变成了一滩黑色的粘液。
其他玩偶似乎被吓到了，后退了几步。
许池听趁机爬进通风口，云雨立刻帮忙把栅栏重新拉上。
通风口里又黑又窄，弥漫着一股灰尘的味道。三人只能匍匐前进，听着外面玩偶们不甘的嘶吼声，心脏狂跳。
“刚才那个花瓣……”云雨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那花到底是什么东西？”
“杨鑫霖说它叫‘忘忧’，能让人忘记痛苦的记忆，但也会吞噬理智。”许池听喘着气，“我没想到它还能对付那些玩偶。”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用它来对付杨鑫霖？”石枳意问。
许池听摇了摇头：“不知道。而且杨鑫霖说，不能轻易使用它。”她能感觉到，刚才撕下花瓣时，一股微弱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让她很不舒服。
通风口很长，爬了很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三人爬出通风口，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阁楼里。
阁楼里堆满了各种杂物——旧家具，破损的玩具，还有一排排的玻璃罐，里面浸泡着各式各样的“忘忧”花，从幼苗到盛开的，应有尽有。
阁楼的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摇篮，上面盖着一块黑色的天鹅绒布。
水晶球再次发出蓝光，这一次，光芒直指那个摇篮。
“线索在摇篮里？”云雨皱了皱眉，显得有些犹豫。刚才的遭遇让她对水晶球的指引产生了怀疑。
许池听的目光却被摇篮旁边的一个小小的日记本吸引了。她走过去，拿起日记本，翻开。
日记本的字迹很稚嫩，像是一个孩子写的：
“今天，爸爸又在实验室里待了一天。妈妈说，爸爸在做很重要的事情，能让薇薇阿姨好起来。”
“薇薇阿姨今天笑了，她说等她好了，就带我去看真正的太阳。”
“爸爸好像不开心。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听到他在哭。”
“外面好吵，有火……妈妈把我藏在这里，让我不要出声。她说，爸爸会来接我的。”
“爸爸……你在哪里？我好怕……”
最后一页，只有一个用鲜血画的小小的太阳。
许池听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这个孩子……是杨鑫霖的孩子？那个抱着婴儿的陌生女人，是他的妻子？
火灾那天，他的妻子把孩子藏在了阁楼的摇篮里，自己却……
而他，因为要救林薇，或者因为别的原因，没能及时找到这个孩子？
所以，他才会如此痛苦，如此偏执？所以，三楼的儿科病房，这些玩偶，都是他为了纪念那个没能活下来的孩子？
“池听，你看这个！”石枳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石枳意站在摇篮边，掀开了那块黑色的天鹅绒布。
摇篮里没有孩子，只有一个小小的、已经干瘪的婴儿骸骨，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音乐盒——和她们在304房间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音乐盒的盖子是打开的，里面刻着一行字：
“爸爸，我等不到你了。”
许池听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她终于明白了。
杨鑫霖的痛苦，不仅仅是失去了林薇，还有他的妻子和孩子。那场火灾，夺走了他所有的亲人，所有的希望。
他被困在这座疗养院里，用回忆和执念构建了这个副本，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过去的痛苦。那些玩家的恐惧和绝望，或许只是他排遣孤独的一种方式。
“原来……他这么可怜……”石枳意的声音也带着哽咽。
就在这时，阁楼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杨鑫霖站在门口，背对着光，看不清表情。但他身上的气息，却不再是冰冷和戏谑，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悲伤和疲惫。
“你们都知道了。”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
许池听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有恐惧，有同情，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那个孩子……是你的儿子，对吗？”她轻声问。
杨鑫霖没有回答，只是走到摇篮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个小小的骸骨，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他叫安安。”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哽咽，“很乖，很爱笑……”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一直以来的冰冷和坚硬，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阁楼里一片寂静，只有杨鑫霖压抑的呜咽声，和音乐盒里断断续续的童谣声。
许池听、石枳意和云雨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恐怖副本的BOSS，这个视生命为草芥的恶魔，原来也有着如此脆弱和悲伤的一面。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云雨终于开口，声音复杂。
杨鑫霖抬起头，脸上布满了泪痕，眼神却异常平静：“因为游戏结束了。”
“结束了？”许池听愣住了。
“嗯。”杨鑫霖点了点头，“你们通过了所有的考验，看到了所有的真相。你们可以离开了。”
他伸出手，掌心出现了三枚银色的钥匙：“这是离开这里的钥匙。用它，你们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许池听看着那三枚钥匙，又看了看杨鑫霖。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比这个恐怖的副本更让人心疼。
“你呢？”她问，“你不离开吗？”
杨鑫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也带着一丝绝望：“我离不开了。这里是我的牢笼，也是我的归宿。”
他把钥匙扔给她们，转身走到阁楼的窗边，望着外面无尽的黑暗。
“走吧。”他挥了挥手，“别再回来了。”
许池听握紧了手里的钥匙，又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骸骨和悲伤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知道，自己该走了。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远离这个恐怖而悲伤的地方。
可她的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开。
深渊凝视着她，而她，似乎也在这一刻，读懂了深渊里的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