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十二章 阴影重临
平静的日子像一层薄薄的糖衣，包裹着底下尚未消融的寒冰。
许池听的画稿渐渐堆满了画架，其中一幅被她挂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画面中央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夜雾，雾霭深处，却有一束执拗的微光，像濒死的星火，又像初生的朝阳。
杨鑫霖来的时候，常常会站在这幅画前看很久。他的眼神比从前柔和了些，偶尔会伸手，指尖轻轻拂过画纸上那片“雾”，像是想穿透画布，触碰到那束光。
“在想什么？”许池听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过来，递给他。
他接过，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驱散了些许骨子里的寒意。“在想，这雾什么时候能彻底散掉。”
许池听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画纸，轻声道：“总会散的。阳光只要够强，再浓的雾也挡不住。”
他转头看她，她的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像盛着星光。他忽然低头，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很轻，像雪花落在掌心。
许池听的脸颊瞬间红了，心跳漏了一拍，却没有躲开。她抬手，轻轻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像最安稳的鼓点，敲在她心上。
“杨鑫霖，”她闷闷地说，“我们会有未来的，对吗？”
“会。”他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紧，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保证。”
然而，阴影从未真正离开。
这天下午，杨鑫霖接到了警方的电话。负责对接他的李警官语气凝重：“杨鑫霖，江瑞在看守所里……自杀了。”
杨鑫霖握着电话的手指猛地收紧：“怎么死的？”
“吞了藏在衣领里的刀片，很决绝。”李警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们查到，他入狱前和一个神秘号码通过一次电话，对方应该是组织里的人。江瑞的死，更像是一种……封口。”
杨鑫霖的脸色沉了下来。江瑞的死，意味着组织绝不会给他留任何余地，也意味着，他们的追查线索断了。更重要的是，这像是一个信号——组织已经开始清理门户，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了。
“还有一件事。”李警官顿了顿，“我们在江瑞的遗物里，发现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小女孩，和你小时候很像。”
杨鑫霖的心脏猛地一缩。是月月。
“组织连你妹妹的照片都有。”李警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们对你的过去，了如指掌。你和许小姐，一定要多加小心。”
挂了电话，杨鑫霖站在原地，指尖冰凉。组织像一张无形的网，早已将他的过去、现在，甚至未来都笼罩其中。他以为自己叛逃后能挣脱，却发现只是从一张网，跳进了另一张更密的网。
他回到许池听的公寓时，她正在厨房做饭，系着可爱的草莓围裙，哼着不成调的歌。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金边，温暖得像个不真实的梦。
杨鑫霖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把她藏起来，藏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让她永远活在这片阳光里，远离所有黑暗和血腥。
可他知道，不可能。组织既然能找到江瑞，就一定能找到他，找到她。
“回来啦？”许池听转过身，看到他，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快好了，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
他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她。
许池听愣了一下，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和平时的放松截然不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江瑞死了。”
许池听的动作顿住了，手里的锅铲“当”地一声掉在锅里。“死了？怎么会……”
“是组织的人干的。”杨鑫霖的声音很沉，“他们在警告我，也在……逼我。”
许池听转过身，看着他紧绷的侧脸，伸手，轻轻抚平他皱着的眉头。“别担心，我们还有警察帮忙，不是吗？”
“不够。”他握住她的手，眼神里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焦虑，“组织的根基太深，警察能查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他们想要的是我的命，还有……”
他没说下去，但许池听懂了。还有她的。
“那我们怎么办？”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再跑一次？这次我们跑远点，跑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去。”
“跑不掉的。”杨鑫霖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绝望，“只要我还活着，他们就不会放过我们。池听，也许……”
“也许什么？”许池听打断他，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也许你要把我推开？像上次在工厂那样？杨鑫霖，我告诉你，不可能！”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眶瞬间红了：“我不是需要你保护的金丝雀，也不是你可以随时丢下的包袱！我们说好要一起走的，你想反悔吗？”
“我不是要反悔！”杨鑫霖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急切和痛苦，“我是不想你再因为我陷入危险！你该有正常的生活，画画，和朋友逛街，结婚生子……而不是跟着我，每天活在恐惧里！”
“没有你的生活，再正常又有什么意义？”许池听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杨鑫霖，你以为我现在还能回到以前吗？我见过你杀人的样子，见过你受伤的样子，见过你为了我不顾一切的样子……这些都刻在我心里了，我忘不掉，也不想忘！”
她抓住他的胳膊，眼神异常坚定：“要么一起面对，要么一起死。你选一个。”
杨鑫霖看着她泪流满面却异常倔强的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所有的理智、担忧、犹豫，在这一刻都土崩瓦解。
他猛地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对不起……对不起……”
他反复说着这三个字，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哽咽。
原来，被人坚定地选择，是这样一种感觉。像在冰天雪地里，突然被塞进了一个滚烫的暖炉，从里到外，都暖得发麻。
***阴影的降临，比他们预想的更快。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石枳意突然给许池听打来了电话，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池听……我收到一个快递，里面……里面是一把沾着血的匕首，还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我家的地址……”
许池听的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枳意，你别怕！待在原地别动，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她脸色苍白地看向杨鑫霖。
杨鑫霖的眼神已经冷了下来，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凛冽。“他们动到她头上了。”
“怎么办？枳意她……”
“我去接她。”杨鑫霖抓起外套，“你留在这里，锁好门窗，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我跟你一起去！”许池听立刻跟上，“枳意是因为我才……”
“不行！”杨鑫霖打断她，眼神异常严肃，“他们的目标是我，也是你。你不能再露面。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却在转身前，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决绝。“相信我。”
许池听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她知道，这次不一样。组织已经撕破了脸皮，不再是暗中的威胁，而是赤裸裸的挑衅。
她走到窗边，看着杨鑫霖的车汇入车流，越开越远。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进她心里那片突然升起的阴霾。
她拿出手机，翻到云雨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她不能再把云雨也卷进来了。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许池听的心猛地一跳，走到猫眼前看了一眼。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快递服的男人，手里抱着一个包裹，低着头，看不清脸。
是快递？她最近没有买东西。
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她没有开门，隔着门问：“请问是谁的快递？”
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陌生的脸，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是许池听小姐的，麻烦签收一下。”
许池听的心跳更快了。她后退一步，声音带着警惕：“我没有买东西，你是不是送错了？”
男人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陡然变冷：“没送错。这是‘上面’让我交给你的，一份……特别的礼物。”
“上面”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许池听耳边炸开。
是组织的人！
她猛地后退，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声音因为恐惧而发颤：“你快走！不然我报警了！”
男人笑了起来，笑声低沉而诡异：“许小姐，别紧张。我们只是想告诉你，杨鑫霖保不了你。识相点，自己跟我们走，还能少受点罪。”
他说着，突然从包裹里抽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猫眼！
“哐当”一声，猫眼被刺穿，锋利的刀尖露了出来。
许池听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后背撞在墙上，手里的水果刀掉在了地上。
男人开始用力踹门，木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被踹开。
“杨鑫霖……”许池听绝望地喊着他的名字，眼泪汹涌而出。
她被困住了。
在这片看似安全的阳光里，黑暗再次张开了獠牙，将她死死咬住。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杨鑫霖正驱车赶往石枳意家，一场更凶险的陷阱，正在那里等着他。
阴影已然重临，这一次，它要吞噬的，是他们仅存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