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十二章 吊坠与试探,心墙的裂缝
许池听把狐狸吊坠放在了书桌最左边的抽屉里,和一支旧钢笔、半块橡皮放在一起——那是高中时用了三年的文具,后来跟着她辗转了两座城市,一直没舍得扔。
抽屉被拉开又合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她每天都会这样做一次,指尖碰到冰凉的银链时,总会想起杨鑫霖在巷口说的那句“随时找我”。
手机里,他的微信对话框停留在“注意安全”,是那天晚上她到家后,他发来的。她没回,却把对话框置顶了,像藏了个不能说的秘密。
重逢后的第三周,行业协会组织了一场技术沙龙,许池听作为项目代表参加。签到时,抬眼就看到了杨鑫霖。
他穿了件浅灰色衬衫,袖子挽到小臂,正和主办方交谈,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似乎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他转过头,朝她举了举杯(手里拿的是矿泉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许池听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在签到表上写字,笔尖在纸上洇出一个小小的墨点。
沙龙休息时,杨鑫霖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把其中一杯放在她面前:“加了奶,没放糖,记得你不爱甜的。”
“谢谢。”她接过咖啡,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你们公司那个新能源项目,”他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语气自然地聊起工作,“上周看了方案,思路很有意思,尤其是储能模块的设计。”
许池听愣了一下,那是她团队刚提交的内部方案,还没对外公开。“你怎么知道?”
“我助理和你们技术部对接过,顺手发我了。”他说得轻描淡写,眼神却带着欣赏,“有个关于电池续航的细节,或许我们可以聊聊,我们公司刚好有相关的技术储备。”
他把话题引向工作,避开了私人情感,反而让许池听松了口气。两人就项目细节聊了起来,从储能效率到成本控制,偶尔有不同意见,争执时眼神碰撞,倒比客气的寒暄自然多了。
“你还是老样子,”杨鑫霖笑着摇头,指腹蹭过咖啡杯沿,“对技术参数较真得像在做高考题。”
许池听的脸颊微热。高中时她总在晚自习时对着物理题皱眉,他坐在斜后方,总趁老师不注意,扔过来一张写着解题步骤的纸条。
“你也没改,”她抬眼反击,“总爱抢别人的思路,然后说成自己的。”
他当年做数学题,总爱等她算出答案,再慢悠悠地说“哦,我也是这么想的”。
杨鑫霖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空气传过来,带着久违的熟悉感。许池听看着他眼角的笑纹——五年里,他长了些细纹,却比少年时多了几分沉稳的魅力,像被时光打磨过的玉,温润又有力量。
沙龙结束后,外面下起了小雨。杨鑫霖撑开一把黑色的伞,自然地站到她身边:“送你回去?”
“不用,我开车了。”许池听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
他的伞却往前递了递,遮住她头顶的雨丝:“至少送到停车场。”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伞下的空间很小,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雨声淅淅沥沥,掩盖了彼此的呼吸声。许池听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雨气,竟让她想起老街区巷口的晚风。
“石枳意……还好吗?”快到停车场时,杨鑫霖突然问。
许池听的脚步顿了顿。石枳意这几年在邻市做独立设计师,偶尔通电话,却绝口不提杨鑫霖。上次她忍不住提了句“在沙龙碰到他了”,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半分钟,然后丢下句“你自己想清楚,别再掉坑里”,就挂了。
“挺好的,刚拿了个设计奖。”许池听轻声说。
“替我恭喜她。”他顿了顿,补充道,“当年的事,也该跟她道个歉。”
许池听没接话。有些伤害,不是一句“抱歉”就能抹平的。
到了车边,许池听拉开车门,杨鑫霖突然说:“下周六晚上有空吗?我爸生日,他说……挺想看看你。”
许池听猛地抬头,撞进他认真的眼底。杨叔叔当年那么生气,怎么会……
“他前阵子看了你的项目报道,说‘这姑娘比小时候沉稳多了’。”杨鑫霖的语气带着笑意,却藏着一丝紧张,“就当是……给长辈过个生日,吃顿饭。”
他把“长辈”两个字咬得很轻,像在提醒她,也像在说服自己。
许池听看着雨丝落在他的肩膀上,打湿了一小片衬衫。她想起杨叔叔当年总偷偷给她塞零食,说“池听多吃点,太瘦了”;想起他在客厅看电视时,会特意把她喜欢的频道调到静音,怕吵到她写作业。
那些温暖的记忆,和后来的破碎交织在一起,让她喉咙发紧。
“我……”她犹豫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好。”
杨鑫霖的眼睛亮了一下,像被雨洗过的星星:“我来接你。”
车子驶离停车场时,许池听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杨鑫霖还站在原地,伞举得很高,身影在雨幕里显得有些模糊。她忽然想起抽屉里的狐狸吊坠,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也许,她是时候试着放下一些东西了。不是原谅过去的荒唐,而是……给现在的彼此一个机会。
周六下午,许池听打开抽屉,把狐狸吊坠戴在了脖子上。银链贴着皮肤,带着微凉的温度,像一个隐秘的宣告。
她选了件米色的针织衫,外面套了件驼色风衣,对着镜子照了很久。石枳意的话在耳边响起——“你就是心软,总为别人着想”,可这次,她想为自己的心意冲动一次。
杨鑫霖来接她时,目光在她脖子上停顿了两秒,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什么也没说。
杨叔叔的家在城郊的一个别墅区,院子里种着棵桂花树,落了一地金黄的花瓣。看到许池听,杨叔叔愣了愣,随即笑了:“池听来了?快进来,你阿姨炖了汤。”
他的语气自然得像她从未离开过,眼神里没有尴尬,只有长辈对晚辈的温和。许池听的心突然松了,跟着他走进客厅。
晚饭吃得很热闹,杨叔叔聊起她小时候的事,说她总爱蹲在院子里看蚂蚁搬家,能看一个下午。杨鑫霖在旁边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给她夹菜,把她不爱吃的香菜都挑到自己碗里。
饭后,杨叔叔让杨鑫霖送许池听去院子里走走,“年轻人多聊聊”。
月光落在桂花树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两人并肩走在石板路上,谁都没说话,却不觉得尴尬。
“我爸他……”杨鑫霖先开了口,声音很轻,“其实这几年总念叨你,说当年太凶了,吓到你了。”
许池听摇摇头:“他也是为我们好。”
“那你呢?”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月光照亮了他眼底的认真,“你……还在怪我吗?”
许池听看着他,看着他眼角的细纹,看着他紧抿的唇,看着他眼里清晰的自己。五年前那个带着侵略性的少年,已经长成了能坦然面对过去的男人。
她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脖子上的狐狸吊坠:“杨鑫霖,”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们都长大了,不是吗?”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
“是。”他笑着点头,伸手想碰她的头发,又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轻轻拂去她肩上的一片桂花花瓣,“我们都长大了。”
晚风拂过,带来桂花的甜香。许池听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觉得,那些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高墙,好像在这一刻,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缝。
而墙的那边,是她曾刻意遗忘,却从未真正放下的心动。
也许,故事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这一次,他们会走得更稳,更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