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二章 狐嗅识毒草，虎心初动摇
后山的晨雾还未散尽，带着湿漉漉的凉意。
许池听跟在杨鑫霖身后，踩着厚厚的落叶，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虎族酋长的步伐又大又沉，每一步都能在地上留下浅浅的脚印，周身散发的威压让周围的小动物都不敢出声。
“就是前面那片。”杨鑫霖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一片开着淡紫色小花的植物。
许池听走上前，蹲下身。她没有立刻触碰那些植物，而是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狐族的嗅觉在这时被放大到极致——泥土的腥气，晨露的湿气，草木的清气……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像腐烂果实般的甜腥。
她皱了皱眉，伸出手指，轻轻拨开一株药草的叶子，露出根部附近几株贴着地面生长的、毫不起眼的灰色小草。
“这是什么？”她指着灰色小草问。
跟来的虎族巫医凑上前看了看：“是‘地缠藤’，没什么毒性，就是长得有点烦人。”
“不是它的问题。”许池听摇头，又仔细嗅了嗅那片紫色药草，“这些药草本身没问题，但它们吸收了地底下某种东西的气息，长期服用，会让兽人的情绪变得暴躁，甚至影响神智。”
“胡说！”巫医立刻反驳，“这是我亲自挑选的药草，能强身健体，怎么可能有问题？”
杨鑫霖的目光落在许池听脸上，她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在说谎。“你确定？”
“我确定。”许池听迎着他的目光，“狐族对毒素的气息很敏感，这种甜腥味虽然淡，但瞒不过我的鼻子。不信的话，可以挖开泥土看看。”
杨鑫霖对身边的战士使了个眼色。两个虎族兽人立刻上前，用利爪刨开药草根部的泥土。随着泥土被翻开，那股甜腥气变得浓郁起来，甚至带着点刺鼻的味道。
泥土深处，竟埋着几块发黑的兽骨，上面还沾着粘稠的黑色液体。
“这是……”巫医脸色大变，“是‘腐心兽’的骸骨！这种魔兽死后，尸体会分泌毒素，污染周围的土地！”
杨鑫霖的脸色沉了下来。腐心兽是极其罕见的魔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它的骸骨。如果不是许池听发现，族里的兽人长期服用被污染的药草，后果不堪设想。
“你很好。”他看向许池听，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这次，你立了功。”
许池听心里松了口气，这是她第一次在虎族证明自己的价值。“能帮到酋长就好。”
回去的路上，气氛明显缓和了许多。杨鑫霖不再像来时那样沉默，偶尔会问她一些关于狐族的事——比如狐族如何在茂密的森林里辨别方向，如何用最少的力气捕捉狡猾的猎物。
许池听都一一作答，语气平静，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隐瞒。
路过训练场时，几个年轻的虎族兽人正在切磋。其中一个没控制好力道，一拳打在另一个的胸口，被打的兽人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了血。
“下手没轻没重的！”杨鑫霖低喝一声。
几个兽人立刻停了下来，看到酋长，赶紧低下头：“酋长！”
杨鑫霖走上前，查看了一下受伤的兽人，眉头皱了皱：“肋骨断了两根，去巫医那里拿药。”
他转头看向许池听：“你刚才说，狐族也有治疗外伤的方法？”
“嗯。”许池听点头，“有些草药捣碎了敷在伤口上，愈合得很快，还能减少疤痕。”
“哦？”杨鑫霖来了兴趣，“那你会吗？”
“会一点。”
“那就去试试。”
许池听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但还是点了点头，跟着受伤的兽人去了巫医的石屋。
她从自己带来的、藏在狐族长袍里的小布袋里，取出几株晒干的草药——这是她离开狐谷时，石枳意偷偷塞给她的，说或许能用上。
“这些药草需要捣碎，加上温水调成糊状。”她对旁边的虎族雌性说。
在她处理伤口时，杨鑫霖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他看到她的动作很轻柔，不像虎族巫医那样简单粗暴；看到她给受伤的兽人上药时，会轻声说“忍一忍，很快就好”；看到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丝毫没有不耐烦。
这个小小的狐族雌性，身上似乎有一种和虎族截然不同的、柔软的力量。
处理完伤口，受伤的兽人感觉疼痛减轻了不少，感激地对许池听说：“谢谢你，许池听小姐。”
这是她来到虎族后，第一次收到除杨鑫霖之外的、真诚的感谢。许池听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暖。
“举手之劳。”
杨鑫霖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忽然觉得，这只小狐狸，好像没那么讨厌了。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几天后，虎族的一个长老——黑石，找到了杨鑫霖。黑石是族里资历最老的兽人之一，一直对杨鑫霖年纪轻轻就当上酋长颇有微词，更看不起他把一个狐族雌性留在身边。
“酋长，”黑石的语气带着不满，“让一个狐族雌性在族里自由走动，已经够荒唐了。现在居然让她插手族里的事，这会让其他部落笑话我们虎族的！”
“许池听有她的价值。”杨鑫霖的语气很冷，“上次的药草事件，是她救了大家。”
“那只是运气好！”黑石反驳，“狐族向来狡猾，谁知道她是不是在耍什么阴谋？我看，还是把她送到繁育营去，让她发挥雌性该有的作用！”
繁育营是虎族安置俘虏雌性的地方，那里的雌性没有任何自由，只是用来繁衍后代的工具。
杨鑫霖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周身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黑石，你在教我做事？”
黑石被他的威压吓得后退一步，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只是为了虎族的尊严！酋长您是未来的王，身边怎么能留着一只随时可能反咬一口的狐狸？”
“她是我的战利品，她的去留，由我决定。”杨鑫霖的声音像淬了冰，“再有下次，休怪我不客气。”
黑石不敢再说什么，悻悻地离开了。
杨鑫霖站在石殿里，脸色阴沉。他知道，族里像黑石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不会轻易接受许池听。
他走到东边的石屋前，看到许池听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阳光落在她身上，给她白皙的皮肤镀上了一层金边，九条雪白的狐尾悄然舒展在身后，像一团柔软的云。
听到脚步声，许池听立刻收起了尾巴，站起身，警惕地看着他。
杨鑫霖看着她防备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他刚才在黑石那里憋的火气，差点就想发泄在她身上。但看到她清澈的、带着点惶恐的眼睛，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明天开始，你跟着我。”他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许池听愣在原地，没明白他的意思。跟着他？去哪？
第二天一早，许池听就被杨鑫霖的战士叫到了训练场。杨鑫霖正在和江瑞切磋，两人都化出了半兽形态，利爪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周围的虎族兽人看得热血沸腾。
看到许池听，杨鑫霖停下了动作，变回人形：“过来。”
许池听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从今天起，你就在这里待着，看着我们训练。”杨鑫霖的语气不容置疑，“熟悉虎族的战斗方式，也让族里的人熟悉你。”
许池听明白了。他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也是在向整个虎族宣告——她是他的人，谁也不能动。
江瑞走到杨鑫霖身边，低声笑道：“酋长，您这是……把小狐狸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杨鑫霖瞪了他一眼，没说话，耳根却微微泛红。
许池听站在训练场的边缘，看着虎族兽人挥洒汗水，看着杨鑫霖一招一式都充满了力量和爆发力，心里百感交集。这个霸道的虎族酋长，用他独有的、笨拙的方式，给了她一丝庇护。
只是，这份庇护，是暂时的，还是……
她不敢深想。
训练场上，杨鑫霖的目光时不时会落在许池听身上。看到她被虎族兽人投来的不友善目光吓得微微发抖，却依旧挺直脊背站在那里，他心里就莫名地升起一股保护欲。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只是因为他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随意觊觎。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当看到阳光落在她雪白的狐毛上（她偶尔会不自觉地露出耳朵和尾巴尖），当听到她被虎啸吓得轻轻颤抖却强装镇定时，他那颗只为战斗和领地跳动的心脏，好像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悸动。
这种悸动，陌生而危险，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了圈圈涟漪。
而远处的黑石，看着训练场边的许池听，眼神阴鸷。他不会就这么算了，一只狐狸，休想动摇虎族的根基。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