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四章 古籍微光与笨拙守护
出版社的怪事,是从一本旧书开始的。
那是本民国时期的诗集,封面泛黄,书页边缘卷得像波浪。许池听接手校订时,总觉得翻开时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爬上来,而且里面的字迹会偷偷变化——明明前一天标红的错字,第二天再看,居然变成了正确的,旁边还多了几行娟秀的小字,像女子的批注。
“奇怪……”她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眼花了。
“不是眼花。”杨鑫霖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是噬灵妖的残念在作祟。它能影响带有强烈情绪的旧物,这本诗集里藏着执念,成了它的临时媒介。”
许池听吓了一跳,赶紧把书合上:“那怎么办?直接扔了?”
“不可。”杨鑫霖的语气严肃,“强行销毁会激化它的力量,波及周围的人。”
下班回家,许池听把诗集摊在桌上。杨鑫霖正对着江瑞留下的《灵契录》皱眉,那本书上的古文晦涩难懂,他沉睡千年,很多字句都快忘了。
“你看这个。”许池听指着诗集里的批注,“这字是不是有点眼熟?”
杨鑫霖抬眼,目光落在“相思”两个字上,瞳孔猛地收缩。那字迹娟秀中带着倔强,像极了……千年前那个为他研墨、为他做松鼠鳜鱼的女子。
“……是她的笔迹。”他的声音有些发哑。
许池听愣住了:“她是谁?”
杨鑫霖沉默了很久,指尖轻轻拂过书页,像在触碰易碎的时光:“当年封印噬灵妖时,她……献祭了自己的灵力,助我完成最后一击。这本诗集,或许是她的遗物。”
原来他千年的沉默里,藏着这样的过往。许池听心里忽然有点涩,小声说:“那她的执念,是还没放下吗?”
“是噬灵妖在利用她的执念。”杨鑫霖合上诗集,眼神冷了下来,“它在试探,想找到我的弱点。”
“你的弱点是……”许池听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与你无关。”他别开脸,耳根却红了——江瑞说过,契约者是守护灵最大的软肋,这话他没敢告诉许池听。
接下来的几天,诗集里的批注越来越多,甚至开始出现呼救的字句。许池听晚上做梦,总梦到一个穿旗袍的女子在雾里哭,说“好冷”“等不到了”。
“她在引你过去。”杨鑫霖看着许池听眼下的乌青,眉头拧成了结,“噬灵妖想借她的执念,把你诱到它的领域。”
“那怎么办?见死不救吗?”许池听急了,哪怕知道是陷阱,她也没法对一个残留的执念坐视不理。
杨鑫霖从《灵契录》里抬起头,指尖点在其中一页:“古籍上说,执念生于‘未竟’,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我们可以帮她了却心愿。”
他的办法,听起来有点离谱——根据批注里的线索,那女子当年在等心上人从战场回来,却只等到一封绝笔信。杨鑫霖想让许池听模仿那男子的笔迹,写一封“迟来的回信”,用温暖的字句化解执念。
“我哪会模仿民国笔迹啊?”许池听看着那页泛黄的绝笔信,字里全是战火硝烟的仓促,“而且,这有用吗?”
“试试便知。”杨鑫霖从抽屉里翻出支毛笔——是他前几天逛文具店时,觉得“比现代钢笔有灵气”买的,此刻正笨拙地研墨,“你心里想着‘圆满’,顺着直觉写。”
墨汁在砚台里晕开,带着淡淡的松烟香。许池听握着笔,手却抖得厉害。杨鑫霖站在她身后,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别怕,有我在。”
他的声音像定心丸,许池听深吸一口气,笔尖落在纸上。奇怪的是,一旦开始写,那些字句仿佛自己冒出来的——“战场苦寒,却常念你窗前的玉兰”“待归时,必陪你再读这首《雨巷》”“勿念,我即归矣”。
写完最后一个字,窗外突然刮起一阵风,吹得书页哗哗作响。诗集里的批注像退潮般淡去,那个穿旗袍的女子身影在光晕中出现,对着他们微微屈膝,然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了。
寒意彻底消失了。
许池听松了口气,刚想回头夸杨鑫霖主意好,却撞进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里。他的睫毛很长,眼底映着灯光,像盛着细碎的星子,和平时的冷漠截然不同。
两人的距离太近,呼吸交缠,许池听的脸颊“腾”地红了,猛地后退一步,差点撞到桌角。杨鑫霖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掌心贴在她腰侧,温度烫得她皮肤发麻。
“谢、谢谢。”她挣开他的手,转身就往厨房跑,“我去倒水!”
看着她慌乱的背影,杨鑫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活了千年,第一次知道“心动”是这种感觉——像被温水漫过心尖,又像被火星燎了一下,酥麻又滚烫。
出版社的怪事平息了,但杨鑫霖的眉头却没舒展。噬灵妖的试探越来越明显,说明它离冲破封印不远了。他开始更频繁地教许池听运用灵力,从最简单的感知灵气,到画基础的护身符。
许池听学得磕磕绊绊。画符时,朱砂总在纸上晕成一团,像打翻的番茄酱;感知灵气时,她总把隔壁装修的电钻声当成“煞气”。
“笨蛋。”杨鑫霖戳了戳她的额头,拿起她画废的符纸,“灵力要沉在丹田,不是用手腕使劲。你这符,贴门上能驱蟑螂就不错了。”
“那你画一个看看!”许池听不服气。
杨鑫霖拿起笔,手腕轻转,金色的灵力顺着笔尖流淌,在纸上勾勒出流畅的纹路,符成的瞬间,纸角微微发亮。他把符递给她:“贴在床头,能挡些小麻烦。”
许池听看着那漂亮的符,心里有点酸溜溜的:“知道你厉害。”
杨鑫霖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忽然觉得好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多练练就好了。”
他的动作很自然,像做过千百遍。许池听僵在原地,感觉头顶的发丝都在发烫,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这一幕,正好被上门送零食的石枳意撞见。她嘴里的薯片“咔嚓”一声咬碎,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你们俩……”
许池听和杨鑫霖同时弹开,像被抓包的小学生。
“我们在……练书法!”许池听急中生智。
杨鑫霖:“……嗯。”
石枳意狐疑地扫视着桌上的朱砂和符纸,突然指着杨鑫霖的手腕:“你手上那是什么?”
杨鑫霖的手腕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的印记,像半个火焰形状,和许池听手腕上的印记正好能拼合。
“契约印记。”云雨从石枳意身后探出头,手里拿着塔罗牌,“这说明你们的羁绊加深了,灵力能互通了!”
石枳意:“……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她把零食袋往桌上一放,“说正事,我哥开的密室逃脱最近总出怪事,客人说看到白影,设备自己动,你俩去看看?算友情价!”
许池听看向杨鑫霖,他微微点头:“可以。密室多阴晦角落,容易藏污纳垢,或许能找到噬灵妖的踪迹。”
密室逃脱在商场负一楼,灯光昏暗,音效阴森。许池听刚走进“民国老宅”主题的房间,就觉得后背发凉,墙上的挂钟指针倒着转,梳妆台的镜子里,映出个穿白裙的影子,正对着她笑。
“在那儿!”许池听指着镜子。
杨鑫霖指尖凝聚金光,正要挥出,却被石枳意一把拉住:“等等!那是我哥新换的特效!吓不吓人?”
镜子里的白影瞬间消失,露出后面的投影设备。杨鑫霖的金光没收住,打在投影仪上,屏幕“滋啦”一声黑了。
石枳意:“……”
许池听:“……”
杨鑫霖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失误。”
但真正的异常,在“古墓”主题房。那里的石棺盖总在半夜自动打开,里面的假骷髅头会莫名移位。杨鑫霖站在石棺前,指尖抚过棺壁上的刻痕,脸色沉了下来:“这里有噬灵妖的气息,很淡,但很新。”
“它来过?”许池听紧张起来。
“是它的分身,在收集阴晦之气。”杨鑫霖闭上眼睛,灵力散开,像一张无形的网,“西北角落,有东西。”
众人跟着他走到角落,那里堆着废弃的道具,杨鑫霖弯腰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陶俑,俑身上刻着和《灵契录》里相似的纹路,只是扭曲变形,散发着淡淡的黑气。
“这是……”许池听凑近看。
“用阴土和怨念捏的,是噬灵妖的‘眼睛’,能帮它视物。”杨鑫霖捏碎陶俑,黑气散去,“它在观察我们。”
石枳意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掏出手机拍了张杨鑫霖捏碎陶俑的照片:“这要是发朋友圈,肯定有人信是特效。”
回去的路上,许池听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忽然问:“杨鑫霖,你当年……是不是也像这样,到处找噬灵妖的踪迹?”
“嗯。”他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曾握过剑,画过封印,也……没能抓住想保护的人。
“那你一定很孤单吧。”许池听的声音很轻。
杨鑫霖转头看她,她的侧脸在路灯下明明灭灭,眼里没有同情,只有理解。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那里的契约印记微微发烫。
“现在不是了。”他说。
许池听的心跳漏了一拍,没敢回头,却悄悄收紧了手指,握住了他的手。
车窗外的霓虹闪烁,像打翻的星河。石枳意在前排刷着手机,嘴里念叨着“密室要涨价”,云雨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偷偷露出微笑。
噬灵妖的阴影还在蔓延,但此刻,这小小的车厢里,却盛满了细碎的温暖。
杨鑫霖看着许池听的发顶,心里默默想:这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因他而受伤。哪怕笨拙,哪怕需要适应这光怪陆离的新世界,他也要护好这个闯入他千年孤寂的小丫头。
而许池听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金色的印记在皮肤下隐隐发光,像两簇依偎的小火苗。她忽然觉得,那些关于噬灵妖的恐惧,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因为有人和她一起,握着这束微光,走向未知的黑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