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五章 烽火里的红妆
日本人的报复来得又快又狠。
先是北地的粮商集体罢市,粮价一夜暴涨,百姓怨声载道;接着,城内几家与督军府往来密切的商铺接连失火,查来查去,都指向是“意外”;最棘手的是,日军以“保护侨民”为由,增兵边境,虎视眈眈,大有随时开战的架势。
杨鑫霖忙得脚不沾地,军部和督军府两头跑,眉头就没舒展过。许池听看在眼里,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把整理好的外文经济资料递给他——那是她熬夜从西方报纸上摘录的,关于应对物资封锁的策略。
“这些或许有用。”她把资料放在桌上,语气平静。
杨鑫霖拿起资料,指尖划过她娟秀的字迹,心里一暖:“谢了。”
“我只是不想看到百姓挨饿。”许池听别开脸,却还是忍不住问,“日军那边……真的要打起来了吗?”
“他们想要北地的矿产和港口,我不给,这仗就迟早要打。”杨鑫霖的语气沉了沉,“我已经让人加固了防线,粮饷也在筹备,只是……”
“只是城内人心惶惶,需要有人稳住局面,对吗?”许池听接过他的话。
杨鑫霖看着她,忽然笑了:“你总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我去办。”许池听语气坚定,“我可以联合城里的商户,组织义仓,让孩子们去街头宣传,告诉大家只要团结起来,就不怕日本人的威胁。”
“太危险了。”杨鑫霖立刻反对,“日本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杨鑫霖,”许池听直视他的眼睛,“你守着防线,我守着人心,这才是我们该做的。你总说我不懂乱世的残酷,可这乱世,也不是靠你一个人能扛起来的。”
她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杨鑫霖心里最紧绷的那根弦。他一直想把她护在羽翼下,却忘了她骨子里的坚韧,从来不是需要被圈养的金丝雀。
“好。”他最终还是点了头,语气里带着妥协,“我让江瑞给你派护卫,凡事……一定要小心。”
接下来的日子,北地城里掀起了一股奇特的热潮。许池听带着石枳意和几个进步学生,挨家挨户劝说商户复市,承诺督军府会保障他们的安全;孩子们举着“齐心抗敌”的小旗子,在街头唱着新编的歌谣,稚嫩的声音里满是坚定;云雨则带着府里的下人,在城中心设了义仓,接收百姓捐赠的粮食,再分发给有需要的人。
人心,竟真的一点点安定下来。
杨鑫霖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忙碌的身影,许池听穿着一身灰色布裙,正踮脚帮孩子整理歪了的旗子,阳光落在她脸上,亮得晃眼。江瑞在一旁感慨:“许小姐真是厉害,这比我们派十个连去巡逻都管用。”
杨鑫霖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望远镜,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这乱世里,能有一个人与他并肩,真好。
然而,平静只是暂时的。
日军突然发动了突袭,目标不是防线,而是城内的义仓。他们显然是想毁掉百姓的希望,制造恐慌。
那天,许池听正在义仓清点粮食,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枪声和尖叫。她立刻让云雨带着孩子们从后门走,自己则想把账本藏起来——那上面记着所有捐赠者的名字,绝不能落入日军手里。
刚把账本塞进墙缝,几个穿着和服的日本兵就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
“许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军官说着生硬的中文,眼里满是阴狠。
许池听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剪刀,后背抵着墙壁,没有丝毫退缩:“你们想干什么?”
“杨督军不肯合作,那就只能请许小姐去‘做客’了。”军官冷笑一声,挥手示意手下上前。
就在这时,一声枪响划破空气,为首的军官应声倒地。
“谁敢动她!”
杨鑫霖带着卫兵冲了进来,他的军装沾着尘土,脸上带着硝烟味,眼神凌厉如刀。看到许池听安然无恙,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快步走上前,一把将她护在身后。
“你怎么来了?”许池听的声音带着后怕。
“再不来,就要被人把我的人拐走了。”杨鑫霖的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刚才在防线接到消息,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枪声很快平息,日军的突袭被打退,但义仓还是被烧了大半。许池听看着熊熊燃烧的仓库,眼里泛起泪光。
“别难过。”杨鑫霖握住她的手,“粮食没了可以再筹,只要人在,就有希望。”
许池听看着他,忽然笑了:“杨鑫霖,我们成亲吧。”
杨鑫霖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成亲。”许池听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知道这乱世,婚礼或许简陋,未来或许凶险,但我想让所有人知道,我和你一起,守着这北地。”
她想给百姓一个定心丸,也想给自己一个交代——这个在烽火里与她并肩的男人,值得她交付真心。
杨鑫霖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紧紧抱住她,声音沙哑:“好,我们成亲。”
婚礼办得很简单,就在督军府的院子里。没有红绸,没有唢呐,只有卫兵们自发采来的野花,插在玻璃瓶里,摆在临时搭起的礼台上。
许池听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月白色旗袍,头上别着一朵小小的槐花——那是杨鑫霖早上在院子里摘的。杨鑫霖依旧穿着军装,只是胸前别了朵同样的槐花,是许池听给他别上的。
江瑞做了证婚人,云雨给她梳了头发,石枳意和刚恢复些的周意站在台下,笑着鼓掌。孩子们不懂什么是婚礼,只是觉得热闹,围着他们跑来跑去。
“杨鑫霖,你愿意娶许池听为妻,无论乱世还是太平,无论富贵还是贫贱,都与她并肩,守着彼此,守着这北地吗?”江瑞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愿意。”杨鑫霖看着许池听的眼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许池听,你愿意嫁杨鑫霖为夫,无论烽火还是安宁,无论顺遂还是坎坷,都与他同行,护着彼此,护着这百姓吗?”
“我愿意。”许池听的眼泪掉了下来,却笑得灿烂。
没有戒指,杨鑫霖把自己一直戴在手上的军牌摘下来,戴在她的脖子上;许池听则把那把一直藏着的小剪刀,放进他的口袋里:“这是我的护身符,现在给你。”
礼成的那一刻,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炮响——不是日军的攻击,是防线那边在鸣炮,像是在为他们贺喜。
杨鑫霖低头,吻上许池听的唇。这个吻,没有技巧,只有彼此的温度和决心,在乱世的风里,带着野草般顽强的生命力。
晚上,两人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看着天上的月亮。
“委屈你了,连件像样的嫁衣都没有。”杨鑫霖的声音里带着愧疚。
“这已经很好了。”许池听靠在他肩上,“等赶走了日本人,等这乱世太平了,你再补给我一件,好不好?”
“好。”杨鑫霖握紧她的手,“到时候,我给你做一件最漂亮的红妆,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娶你一次。”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像一层温柔的纱。远处的枪声似乎还在隐隐回响,日军的威胁也从未消失,但此刻,这小小的院子里,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对未来的期盼。
他们的爱情,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没有海誓山盟的华丽,却在烽火里淬炼得愈发坚定。就像这北地的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或许前路依旧凶险,或许和平遥遥无期,但只要能与彼此并肩,他们就有勇气,在这乱世里,守着一寸土地,守着一份真情,等待黎明的到来。
而这烽火里的红妆,终将在未来的某一天,迎来属于它的,真正的荣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