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夏夜的蝉鸣

夏日的夜晚总是闷热，京华沈院的晚饭吃得早，柳明瑞一家搬了桌椅坐在院子里纳凉。柳思安已经五岁了，精力旺盛得很，缠着柳明瑞教他打拳，小小的拳头挥得有模有样，逗得苏语棠直笑。

“慢着点，别摔着。”苏语棠手里摇着蒲扇，目光追着儿子跑，“明瑞，你也少逗他，让他安分会儿。”

柳明瑞笑着停下手，把柳思安抱起来：“这小子，跟我小时候一样，闲不住。”

“随根。”念安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杯凉茶，慢悠悠地说，“你太爷爷小时候也这样，爬树掏鸟窝，没少挨你太奶奶的骂。”

苏语棠好奇地问：“太爷爷也爬树？我听明瑞说，太爷爷后来看着挺严肃的。”

“那是后来当差了，不得不稳重。”念安笑了，“年轻时候野着呢，有次为了给你太奶奶摘墙头的石榴，摔了一跤，胳膊都擦破了，还嘴硬说没事。”

柳明瑞听得乐了：“真的？我怎么没听过。”

“你太奶奶不让说，怕你们学坏。”念安呷了口茶，“她呀，看着温柔，管起人来可有法子，你太爷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瞪眼睛。”

院子里的蝉鸣此起彼伏，像在应和着这些陈年旧事。苏语棠手里的蒲扇轻轻摇着，风里带着海棠树叶的清香，还有远处厨房飘来的绿豆汤甜气。

柳思安玩累了，窝在苏语棠怀里听故事，大眼睛眨呀眨的：“娘，太奶奶也会讲故事吗？”

“会啊，太奶奶讲的故事可好听了。”苏语棠摸着儿子的头，“她会讲江南的水，讲绣铺里的花，还会讲她和太爷爷怎么在海棠树下认识的。”

“我也想认识太奶奶。”柳思安小声说。

念安笑了，指着院角那棵老海棠树：“太奶奶就在那棵树里呢，你看那花开得多好，就是她在看着咱们笑呢。”

柳思安似懂非懂地看着海棠树，忽然指着天上的星星：“那太爷爷是不是在星星上？”

“是啊。”柳明瑞把他抱过来，指着最亮的那颗星，“那颗最亮的就是太爷爷，在陪着太奶奶呢。”

一家人抬头看着星空，蝉鸣渐渐低了下去，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苏语棠想起刚嫁过来时，柳明瑞带她看储藏室里的旧物件，那支素银簪子，那本绣样册，还有他讲的那些关于太爷爷太奶奶的细碎往事。那时她还不懂，为什么这些旧事被反复提起，如今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就明白了——所谓家，就是把这些温暖的记忆，一代代传下去，让后来人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厨房的下人端来冰镇的绿豆汤，甜丝丝的，消了不少暑气。柳思安捧着小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很快就困了，靠在苏语棠怀里打起了小呼噜。

“抱他去睡吧。”念安起身，“我也回去了，你们也早点歇着。”

柳明瑞扶着父亲往院外走，苏语棠抱着孩子跟在后面。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回到屋里，苏语棠把柳思安放回小床，转身看到柳明瑞正对着那本旧绣样册发呆。

“在想什么？”她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

“在想太爷爷太奶奶。”柳明瑞轻声说，“你说，他们当年是不是也这样，在夏天的晚上带着念安爷爷纳凉，听蝉鸣，喝绿豆汤？”

“肯定是啊。”苏语棠靠在他背上，“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窗外的蝉鸣又响了起来，清脆而悠长，像是在延续着一个古老的约定。京华沈院的夏夜，因为这些流淌的时光和不变的温情，变得格外宁静而美好。而属于这里的故事，还在这蝉鸣声里，慢慢往下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