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院落里的余温

沈清婉走的那天，也是个春日，海棠花开得正盛，落了一地粉白的花瓣，像铺了层薄薄的雪。

她走得很安详，靠在柳文轩怀里，手里还攥着那支他送的素银簪子，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像是睡着了一样。柳文轩抱着她，一动不动，直到念安和念惜赶过来，他才缓缓抬起头，眼里没有泪，只是空得让人发慌。

“爹……”念安哽咽着，说不出话。

柳文轩轻轻拍了拍沈清婉的背，像是在哄她睡觉，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娘……就是太喜欢这海棠花了，想多看看。”

后事办得很简单，按照沈清婉生前的嘱咐，不必大操大办，只请了亲近的亲友。柳文轩穿着素色的衣裳，坐在灵堂前，一坐就是一天，谁劝都没用，只是手里一直摩挲着那支素银簪子。

念安和念惜看着父亲苍老的背影，心里又疼又急，却也知道，有些伤痛，只能自己慢慢熬。

沈清婉下葬后，柳文轩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原本还算硬朗的身子，垮了下来。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在院子里散步，大多数时候，就坐在沈清婉常坐的那张太师椅上，看着海棠树发呆，一看就是大半天。

念安怕他出事，把儿子送到他身边陪着。小家伙很懂事，不吵不闹，就坐在柳文轩腿上，给他捶背，或者奶声奶气地讲学堂里的事。

“太爷爷，今天先生夸我背书背得好了。”

柳文轩会摸摸他的头，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好孩子，像你爷爷。”

有时，他会给小家伙讲他和沈清婉的故事，讲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讲念安和念惜小时候的趣事，讲他们一起在温泉山庄的日子……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谁。

念惜也常来，给父亲擦擦桌子，整理整理衣物，陪他说说话。她知道，父亲心里苦，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他好受些。

“爹，娘要是看到您这样，肯定会心疼的。”念惜握着柳文轩的手，他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柳文轩点点头，眼眶红了：“我知道……就是忍不住想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柳文轩的身子时好时坏，但他从未离开过这座院子。他说，这里有清婉的气息，走了，她回来就找不到了。

秋天的时候，桂花开了，院子里又飘起了甜香。柳文轩让下人搬了张躺椅放在桂花树下，他躺在上面，闭着眼睛，像是在闻花香，又像是在等什么人。

念安来看他，看到他睡着了，脸上带着安详的笑，手里还攥着那支素银簪子。

“爹……”念安轻声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他走过去，才发现，父亲已经去了，嘴角带着笑，像是终于追上了那个等了他许久的人。

柳文轩和沈清婉合葬在了一起，墓碑上没有太多华丽的辞藻，只刻着他们的名字，还有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念安和念惜带着孩子们来扫墓，看着墓碑上父母的名字，心里虽有不舍，却也多了份安宁。他们知道，父母终于在一起了，在另一个世界，继续着他们的故事。

京华沈院的海棠树依旧年年开花，桂花树也依旧岁岁飘香。院子里的太师椅还在，秋千也还在，只是再也没有了那对相濡以沫的身影。

但偶尔，风吹过树梢，会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低声絮语；阳光洒在院子里，会留下暖暖的光斑，像是有人在温柔注视。

念安的儿子长大了，也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他会带着自己的孩子来这座院子，给他们讲太爷爷和太奶奶的故事，讲他们如何相遇，如何相爱，如何一起走过长长的岁月。

“太爷爷和太奶奶，就像这海棠花和桂花树一样，一直守着这座院子，守着我们啊。”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指着枝头的海棠花，笑得天真烂漫。

院子里的余温，从未散去，就像他们的爱情，跨越了生死，温暖了一代又一代人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