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藏在绣品里的事
刘小三被罚去劈柴，刘妈妈果然记恨上了沈清婉。虽不敢明着作对，暗地里却总使些小绊子——送来的菜要么是蔫的，要么缺斤少两，连打热水都比别家慢半拍。
沈清婉没计较，只让春桃每次收东西时仔细清点，缺了就去厨房当面问，问得刘妈妈几次下不来台，后来也不敢太过分了。
这日午后，沈清婉正在屋里整理账目，春桃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个绣绷：“姑娘，您看这个！”
绣绷上是块没绣完的帕子，针脚歪歪扭扭，显然是初学的人绣的。沈清婉不解：“这是？”
“是三姨娘院里的小丫鬟丢的，就在咱们院门口。”春桃指着帕子角落，“您看这线头，还有这针脚，是不是有点眼熟？”
沈清婉凑近了看，帕子角落绣着朵小小的兰草，针脚虽糙，那兰草的形态却跟自己前些日子在汀兰院绣的那朵有几分像。更奇怪的是，帕子边缘有处线头没藏好，露出来的颜色是深紫色，而她记得三姨娘院里常用的丝线里，并没有这种深紫。
“这深紫丝线，你见过吗？”沈清婉指着线头问。
春桃摇摇头：“没见过。三姨娘院里的丝线都是鲜亮颜色，没这么深的。倒是……倒是夫人院里的张妈妈，前几日让针线房做了件深紫的披风，用的丝线跟这个有点像。”
沈清婉心里咯噔一下。柳氏的人，怎么会跟三姨娘院里的绣品扯上关系？
她把帕子翻过来，背面的针脚更乱，却在角落发现了个小小的墨点，像是不小心蹭上的。那墨色暗沉，倒像是柳文轩送的那两锭徽墨磨出来的。
“春桃，把这帕子收好，别让人看见。”沈清婉的声音沉了沉。这帕子绝不是简单的丢弃，说不定藏着什么门道。
正说着，院外传来脚步声，是张妈妈来了。她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手里拿着件衣裳：“沈姑娘，夫人让你把这件衣裳改改，明日就要穿。”
衣裳是件石青色的褙子，领口有些松了，需要收紧些。沈清婉接过衣裳：“知道了，我这就去改。”
张妈妈没多留，转身走了。沈清婉看着那件褙子，忽然想起春桃说的深紫披风，心里一动，翻到衣裳内侧，果然在衣角处发现了几根残留的线头，颜色正是跟帕子上一样的深紫。
她把帕子拿出来，对比了一下线头，几乎一模一样。
这就怪了。柳氏的衣裳上，怎么会有三姨娘院里绣品的线头？
沈清婉让春桃找来针线，开始改衣裳。手指穿过布料时，忽然摸到内侧有处地方硬硬的，像是缝了什么东西。她不动声色地拆开线，里面掉出一张小纸条，上面用极潦草的字迹写着：“初三，老地方。”
初三？今天正是初三。老地方是哪里？
沈清婉的心猛地跳起来。这纸条是谁缝进去的？是给柳氏的，还是……
她赶紧把纸条塞回原处，重新缝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可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柳氏看似端庄，难道暗地里有什么勾当？跟她接头的人是谁？会不会跟三姨娘有关？
改完衣裳，沈清婉让春桃送去正厅。春桃回来时，脸色有些古怪：“姑娘，我送衣裳去的时候，听见张妈妈跟刘妈妈在说话，说什么‘今晚可得盯紧了’，还提到了‘角门’。”
角门？沈清婉想起石头说过，刘小三就是从厨房后面的角门溜出来的。难道“老地方”指的就是那里？
她心里打定主意，今晚要去看看。
入夜后，西跨院静悄悄的。沈清婉让春桃先睡，自己则换上一身深色衣裳，借着月色，悄悄溜出了院子。
厨房后面的角门在侯府最偏僻的地方，平时很少有人去。沈清婉放轻脚步，躲在一棵老槐树后面，远远盯着角门。
约莫三更天，角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个黑影闪了出来，裹着件深色披风，看不清样貌。紧接着，又一个黑影从外面钻了进来，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外面的黑影递给里面的人一个包裹，里面的人接过，转身就往里面走。
沈清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赶紧跟了上去。那人走得很快，一路往柳氏的正院方向去。快到正院门口时，那人停了下来，把包裹交给了守在门口的张妈妈，然后匆匆离开了。
张妈妈拿着包裹进了正院。沈清婉不敢再靠近，只能悄悄退回西跨院。
回到屋里，她的心还在砰砰直跳。跟柳氏接头的人是谁？那包裹里装的是什么？还有那张帕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连串的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侯府的事，别信，别问。”难道母亲早就知道侯府里藏着见不得人的秘密？
第二天一早，沈清婉正在院里洗漱，就听见外面传来消息，说三姨娘昨夜突发急病，请了大夫来看，到现在还没好。
沈清婉心里一动。三姨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生病？会不会跟昨晚的事有关？
她想去汀兰院看看，又怕引起怀疑，只能按捺住好奇心。
中午时分，福安来了，这次没带东西，只是神色凝重地说：“沈姑娘，我家公子让我提醒您，最近府里不太平，没事别乱走动，尤其是晚上。”
沈清婉点点头：“多谢表兄提醒，我知道了。”
福安走后，沈清婉越发肯定，昨晚的事绝不简单。柳文轩肯定也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不方便明说。
她回到屋里，拿出那方帕子，仔细看着上面的兰草。忽然，她发现兰草的叶子里，藏着几个极细微的针脚，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用针尖轻轻挑开，里面竟然藏着一小截丝线，颜色是……深紫。
跟柳氏衣裳上的线头，还有帕子上的线头一模一样。
沈清婉倒吸一口凉气。这帕子根本不是三姨娘院里的小丫鬟绣的，而是有人故意绣成那样，丢在西跨院门口，就是为了让她发现！
是谁在背后搞鬼？是想让她查出柳氏的秘密，借她的手扳倒柳氏？还是另有所图？
她把帕子收好，心里乱成一团麻。这京华沈院，比她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可她不能退缩。母亲的遗言，柳氏的秘密，还有这方藏着线索的帕子，都在逼着她查下去。
傍晚，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沈清婉站在院门口，望着正院的方向，眼神坚定。不管背后是谁在算计，她都要查清楚真相。不为别的，就为了母亲那句没说完的话，也为了自己能在这深宅里，真正活得明明白白。
夜色再次降临，西跨院的灯亮了起来。沈清婉坐在灯下，手里拿着那方帕子，久久没有说话。她知道，从今晚起，她要面对的，可能是一场更大的风暴。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