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该月值 7
那纸烫金的录取通知书,还静静地躺在抽屉里,散发着未竟梦想的微光。
而叶招娣的世界,却在几天内天翻地覆,彻底褪色。
父母的丧事像一场沉重而模糊的噩梦。没有多少亲戚前来,那些远亲们带着礼节性的哀悼和迅速划清界限的疏离,话语里无非是“招娣啊,你也快成年了,要坚强”、“以后望舒就靠你了”、“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是啊,日子总要过,只是从此压在她一人肩上的,是她拼命想逃离的整个人生。
她独自跑遍了所有需要跑的地方,开具一张张死亡证明,注销一个个户口。每办完一项手续,心就更冷硬一分。
叶望舒:直到她站在户籍窗口前,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您好,我想改个名字。”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看这个过分年轻却眼神枯寂的女孩,又看了看她带来的材料,似乎明白了什么,轻叹一声,递过来表格。
她拿起笔,没有丝毫犹豫,在纸上工整地写下三个字——叶望舒。朝望着太阳,渴望舒展开自己的人生。
这是她对自己,最后一点微薄的救赎和期盼。
然后,她见到了那个撞死她父母的人。
不是一个凶神恶煞的恶徒,而是一个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眼中布满血丝和惶恐的男人。他身边站着两个面黄肌瘦、穿着不合身旧衣服的孩子,眼神怯懦。男人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她面前,涕泪横流,反复磕着头说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责任认定书下来,对方全责,但赔偿金额对于那个家庭来说,是天方夜谭。法院调解,最终的数字是几十万,这几乎是掏空对方一切所能拿出的全部。男人颤抖着拿出一个破旧的存折,里面是东拼西凑的一点钱,剩下的,他承诺每月还几百。
最终叶望舒真正拿到手的是法院给的几万块。
几百块。叶望舒看着那存折上零星的数字,又看了看那两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孩子。
叶望舒:愤怒吗?恨吗?她竟然一丝都提不起来。只有一种巨大的、荒诞的悲凉席卷了她。
叶望舒:她的父母死了,而杀死他们的人,同样被命运摁在泥潭里挣扎,甚至比她更早更深。
叶望舒:她连恨意都找不到一个扎实的落脚点。
这笔赔偿,对于抚养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对于支撑起一个破碎的家,杯水车薪。
亲戚们早已躲得远远的,电话打过去,不是哭穷就是敷衍。
是啊,她成年了,还有一个拖油瓶弟弟,谁愿意沾上这样的麻烦?
所有的路,好像一瞬间,都堵死了。
她回到那个不再有父母,却依然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家。
弟弟叶望舒睁着懵懂又不安的眼睛看着她,他还不太能理解死亡的重量,却模糊地知道,以后只剩下姐姐了。
叶望舒从抽屉里拿出那封她摩挲了无数遍的录取通知书。
信封的边缘已经有些起毛。她看着它,看了很久很久。
窗外阳光正好,是她想象中大学校园里应该有的那种明媚。
然后,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将通知书对折,再对折……直到它变成一个小小的、坚硬的方块,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她没有哭,只是觉得胸口那块地方,好像也跟着一起被折死了,变得硬邦邦,沉甸甸,再也透不进一丝光。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叶招娣死了,但叶望舒也还未真正活过来。
她只是把那个关于远方的、自由的梦,和那张纸一起,深深埋进了心底最不见天日的角落。
而她的人生,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死亡和另一个家庭的悲惨,以及身边这个依赖着她的少年,牢牢地、永无止境地锁在了原地。
大学的门关上了,生活的重压之门,却以最残酷的方式,向她彻底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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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车祸这件事是我身边真实发生的,对方就真的很苦很苦,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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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感谢宝宝的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