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该月值 6

夏日的午后,空气粘稠而沉闷,蝉鸣一声接着一声,叫得人心烦意乱。然而叶望舒捏着手里那个不算厚实的信封,指尖却微微发烫,心情确实十分的开心、期待。

她几乎是跑着回家的,胸腔里揣着一只快要撞出来的鸟。

快了,就快了。

九月,火车会载着她呼啸着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超市,离开永远弥漫着抱怨和算计的家,离开“招娣”这个名字所背负的全部沉重枷锁。她连行李箱要装什么都想好了,唯独没想——也没打算——给弟弟留位置。

巷口停着的警车像一滴突兀的墨汁,滴染了她脑海里正在勾勒的美好蓝图。

叶望舒心里咯噔一下,脚步慢了下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藤蔓般缠绕上来。

邻居王阿姨红肿着眼睛站在院门口,一见到她,就猛地扑过来攥住她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招娣啊……我的孩儿……你可算回来了……你家里……你爸妈他们……”

语无伦次的话像破碎的玻璃碴,纷纷砸向叶招娣。

她被人半推半拥地进了家门,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表情凝重地站在那里。

客厅里,比她先一步被接回来的弟弟正茫然地坐着,手里还抓着半个苹果。

“……车祸……当场就走了……节哀……”

警察的话断断续续地飘进耳朵,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又不真实。

死亡……父母……

这两个词以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硬生生拼凑在了一起。

她以为自己会晕倒,会痛哭,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崩溃失态。

可是没有。

她异常地平静。心脏在胸腔里规律地跳动着,手心甚至还在因为紧攥那封录取通知书而微微出汗。

她看着弟弟那张懵懂无知的脸,看着周围邻居们同情又带着点看戏意味的眼神,看着这个家徒四壁、却即将彻底压在她肩膀上的家。

悲伤迟迟没有来临。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更冷、更令人绝望的寒意,从脚底一寸寸爬升,瞬间冰封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脱离了。

叶望舒:在她以为自己即将脱离苦海,奔向新生。可命运却在她最接近岸边的这一刻,用一种最残酷的方式,将她重新拖回了深渊,并且,焊死了井盖。

那张轻飘飘的录取通知书,此刻重如千斤。它不是通往未来的车票了,它变成了一张废纸,一个讽刺,一个永远无法兑现的梦。

爸妈死了。

她并不为他们伤心,他们给她的温情寡淡得不足以酝酿出深刻的悲伤。

她只为她自己感到一种灭顶的绝望。

因为他们的死亡,同时意味着她“弟弟”这个存在的无限期延续。她不再是即将远走高飞的大学生叶招娣,她成了父母双亡、必须抚养幼弟的姐姐叶招娣。

“招娣”。

这个名字此刻像一道恶毒的诅咒,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她招来了弟弟,而现在,她将永远、永远都无法摆脱他了。

她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已经被这个名字,被这个孩子,牢牢锁死在这个沉闷的、令人窒息的小城里。

她低下头,看着通知书上自己的名字,那三个字从未如此刺眼。

她没有哭,只是觉得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未来,在她触手可及的那一刻,死了。而她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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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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