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化不开，混合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灯光惨白，照在苏铭毫无血色的脸上，映出一种冰冷的、近乎非人的质感。

解雨臣站在他对面，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指尖夹着一支并未点燃的烟，神情是惯常的淡漠，但微微蹙起的眉头泄露了他的一丝凝重。

“人已经控制在‘那边’了，”解雨臣的声音不高，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嘴很硬，受过反审讯训练，不是普通雇佣兵。像是……死士。”

苏铭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病房那扇紧闭的门，眼神空茫，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还留在里面那个昏迷不醒的人身上。但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却因为极度用力而捏得咯咯作响，苍白皮肤下青筋暴起。

死士？

那就撬开他们的嘴，直到吐出最后一点有用的东西为止。

无论用什么方法。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解雨臣。那眼神让见惯了风浪的解雨臣，心下都微微一凛。

那不再是平日里那个冷静自持、甚至有些疏离的年轻缉毒警。那眼睛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狂暴的寒冰，里面翻涌着最原始的杀戮欲望和一种不惜摧毁一切的疯狂。

“不够。”苏铭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胆寒的平静，“我要的不是这两个棋子。”

他要的是幕后那只手。那个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用如此卑劣残忍的方式，动他的人的幕后主使。

解雨臣沉默了一下，捻了捻指尖的烟：“对方很谨慎，尾巴扫得很干净。顺着这条线挖，需要时间，而且动静会很大。”

“那就把动静搞大。”苏铭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越大越好。”

他抬起眼，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解雨臣：“动用你所有的资源，解家不够，就加上我父亲留下的那条线。我要京城未来三天，所有地下的、见不得光的东西，全部给我翻出来！”

解雨臣瞳孔微微一缩。苏铭父亲留下的那条线……那是真正隐藏在深渊里的力量，轻易动用，引发的连锁反应将是地震级的！

“苏铭，”解雨臣的语气严肃起来，“你想清楚了？这不止是报仇，这是要……”

“清洗。”苏铭打断他，声音冷得掉渣，“既然他们觉得这潭水够浑，可以随意伸手……”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冰冷残忍的弧度。

“那我就把水抽干，把藏在底下的所有淤泥烂虾，全都晒死在太阳底下。”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着，动了他苏铭放在心上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这不是报复。

这是宣告。是用最血腥、最酷烈的方式，划下一条不容逾越的红线。

解雨臣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所有伪装、露出内里锋利獠牙和可怕掌控力的年轻人，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好。”他只回了一个字。但这一个字背后，意味着京城脚下那些盘根错节的灰色势力，即将迎来一场毫无征兆的、毁灭性的风暴。

苏铭不再看他，重新将目光投向病房门，仿佛那里才是他世界的中心。

“还有，”他补充道，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更深的偏执，“医院这边，安保级别提到最高。一只陌生的苍蝇都不准飞进来。他少一根头发……”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那股森然的寒意，让解雨臣都感到一阵心悸。

“明白。”解雨臣应下，转身离开去安排。走廊里只剩下苏铭一个人，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着珍宝的杀神。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北京城风平浪静的表象之下，暗流以惊人的速度开始疯狂涌动。

某些常年游走在法律边缘、消息灵通的人物，突然发现一些熟悉的、隐秘的联络方式失效了。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被毫无征兆地掐断。一些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地头蛇，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警察系统内部，一些级别足够高的人接到了来源模糊却不容置疑的命令，要求配合某些“特殊”行动，但不得追问细节。

空气中弥漫起一种山雨欲来的、令人不安的紧张感。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以医院为中心，冷酷而高效地撒向这座城市的每一个阴暗角落。

黎簇和苏万守在病房里，看着昏迷中依旧因为疼痛而微微蹙眉的杨好，感受着门外那种几乎凝成实质的低气压和隐约传来的、苏铭压低声音却冰冷骇人的通话片段，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隐约感觉到，好哥这次受伤，好像……捅破天了。

黄昏时分，杨好短暂地清醒了一次。意识依旧模糊，剧痛和虚弱让他说不出话，只勉强睁眼看了看守在床边的苏铭和兄弟，又昏睡过去。

苏铭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水，湿润他干裂的嘴唇，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与他对外展现的那副冰冷煞神的模样判若两人。

当夜幕彻底笼罩京城时，解雨臣去而复返，脸色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是冷冽。

“问出点东西了。”他对着走廊里的苏铭低声道，“指向一个境外洗钱账户，和本地某个挂着外贸公司皮的空壳有关联。顺着摸过去，可能会碰到几条……不小的鱼。”

甚至可能，牵扯到一些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

苏铭缓缓抬起头，窗外霓虹的光芒落在他眼中，折射不出丝毫暖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杀机。

“那就，”他轻轻开口，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寒风，

“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