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山海-李沉舟21

　　李沉舟转身的动作带着惯有的利落，完全没有预料到岁宁竟还如此近地杵在原地。

　　他挺拔的身躯几乎罩住了她娇小的影子，脚步停下的瞬间，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拂过。

　　之间几乎没了距离！

　　岁宁猛地抬头。

　　李沉舟恰好低头。

　　四目骤然相对。

　　太近了！

　　近到她甚至能看清他玄色衣料上细微的织纹，能感受到他转身时带起的那一缕微凉的气流拂过她的额发。

　　岁宁能清晰地看见他深潭般眼眸里自己惊慌失措的倒影，

　　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松木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墨香，霸道地侵占了她的所有感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岁宁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脸颊耳根烧得厉害，连呼吸都忘了。

　　她像只受惊过度的小鹿，瞳孔微微放大，纤长的睫毛慌乱地扑扇着，

　　想移开视线，却又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钉住，只能傻傻地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她甚至能看清他紧抿的薄唇那清晰的线条，以及下巴上那道极淡的弧度。

　　李沉舟显然也没料到这个局面。

　　他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顿，常年冷峻的面容似乎也有一刹那的凝滞。

　　少女近在咫尺的脸庞带着未褪尽的苍白，眼眶和鼻尖却染着可怜又动人的薄红，

　　她身上淡淡的、属于少女的干净气息，和他身上冷硬的气息微妙地交织在一起。

　　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种无声的张力。

　　李沉舟：“……”

　　李沉舟的喉结似乎极轻微地滚动了一下，撇开了眼，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凝望从未发生。

　　李沉舟：“去案后坐着吧，我给你拿几本书，你先学着。”

　　岁宁十分听话的走过去坐下，双手搁在腿上，瘦弱的腰杆挺的笔直，

　　乖极了的模样让李沉舟一惯冷硬的心肠软了软。

　　揉了揉有些翻红的耳尖，随后在书房的架子上挑选了几本书下来。

　　李沉舟：“这些都是比较简单的书册，你有不懂的字写下。”

　　他也不知道岁宁的水平如何，就只能按照自己还是岁宁这个年纪时候读的书拿给她。

　　岁宁哪有什么意见，反正李沉舟教什么她学什么总不会错的。

　　岁宁珍重的接过那几本书，看他时的目光仍有局促，但更多的是简单纯粹的欣喜。

　　被人依赖久了，李沉舟心里竟也满满的接受被依赖。

　　随意点了点头后又拿了一本书坐在她对面看了起来。

　　岁宁手里还捧了三两本书，又立刻停下动作，脑袋垂垂下，小声嗫嚅

　　岁宁：“我是不是占了大人的桌子。”

　　就好像犯了错的学生面对夫子时的模样。

　　他似乎不曾对她严厉过，李沉舟淡淡道。

　　李沉舟：“无妨，占就占了，不必拘束。”

　　得了李沉舟的首肯，岁宁这才放心下来。

　　低下了头，乌黑柔软的发顶对着李沉舟，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翻动着书页，

　　她安静下来，李沉舟才有了正大光明观察她的机会。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手中的书卷移开，落在对面坐得笔直的少女身上。

　　这是第一次，李沉舟第一次认真正视的看向岁宁

　　不大的年纪，十三四岁，在他眼里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权力帮初创不久，根基未稳，处处需钱，他自己都时常殚精竭虑，

　　手头更是没有多余的银钱和时间，去精心照料一个看起来似乎对他对帮派都无甚大用的姑娘。

　　她身上穿的还是最普通的细棉布衣裙，颜色素淡，式样简单，甚至洗得有些微微发白，透着一股清贫的气息。

　　然而，这身粗陋的衣衫，却丝毫掩盖不住少女正在悄然显露的美好轮廓。

　　她的脸庞尚未完全长开，还带着孩童般的圆润稚气，下巴却已有了秀气的尖弧。

　　肌肤是细腻的瓷白，此刻因为先前的惊吓和方才那猝不及防的靠近，脸颊还残留着淡淡的薄红。

　　鼻梁挺翘，嘴唇柔嫩，微微抿着，显出一种认真的执拗。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低垂着看书的模样，让浓密纤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偶尔抬起，那眸子里便盛满了清澈的光，干净得不掺一丝杂质。

　　李沉舟的目光在她身上缓缓巡弋，像在评估一件意外落入手中的物品。

　　颈项纤细脆弱，肩膀单薄，腰肢更是细得不盈一握，整个人透着一种未经风雨摧折的娇嫩感。

　　这与他所处的、充满血腥与算计的世界格格不入。

　　她是如此弱小，如此……需要被保护。

　　然而……刚刚为什么会那样？

　　他清楚地记得，就在四目骤然相对，气息交融的那一刻，他胸腔里那颗常年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

　　那感觉如此突兀，如此陌生，带着一种让他本能警惕的悸动。

　　为什么？

　　李沉舟眼底骤然一沉，漾开冰冷的困惑与审视。

　　他习惯了掌控，习惯了心如止水，习惯了用冷酷和威严筑起高墙。

　　那一下异常沉重的心跳，像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一个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掌控的破绽。

　　是因为她太弱小，激起了保护欲？

　　是因为她是他带回来的责任？

　　还是……仅仅因为她是一个突然闯入他冰冷世界的鲜活又柔软的意外？

　　他无法立刻厘清这陌生的感觉。

　　但这感觉的存在本身，就足以让习惯掌控一切的李沉舟感到一丝烦躁与隐隐的不安。

　　他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岁宁专注的侧脸上移开，重新落回手中的书卷上，试图用那些文字压下心头那点不该有的波澜。

　　然而，书页上的墨字仿佛在跳动，少女低头时露出的那一小截雪白柔腻的后颈，却顽固地烙在了他的视界边缘。

　　书房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以及少女清浅平和的呼吸。

　　李沉舟维持着看书的姿势，揉了揉太阳穴。

　　他需要静下来。

　　他有一个很远大的目标，他想实现，为此不介意做个冷清冷漠的人。

　　但……他还没想当个禽兽。

　　这姑娘才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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