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山海-李沉舟15

　　李沉舟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如常，深邃得仿佛能洞悉人心最深处的念头。

　　岁宁只觉得那视线如有实质，让她无所遁形，连忙又垂下眼睫，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尖。

　　李沉舟：“还未，”

　　他放下茶杯，杯底与石桌相碰，发出清脆一声，

　　李沉舟：“一起用些吧。”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李沉舟并未对她这拙劣的小谎言有什么反应，反而顺着她的意思。

　　带着人就去吃饭了。

　　简单的饭食被送了过来，依旧是清粥小菜，只是多了一碟新切的酱菜，色泽诱人。

　　李沉舟率先坐下，姿态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利落与一种刻入骨子里的从容优雅，与这粗粝的石桌形成奇异的反差。

　　岁宁踌躇着，在他无声的注视下，才小心翼翼地在他对面坐下，只敢挨着石凳的边缘。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动作拘谨得如同刚学会进食的雏鸟，几乎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更不敢去夹稍远一点的菜。

　　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对面。

　　李沉舟吃得并不快，动作间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优雅。

　　阳光透过稀疏的梅枝，在他轮廓分明的年轻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玄衣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

　　他安静地进食，仿佛刚才演武场边的风波从未发生，也仿佛对面坐着的不是一个惶恐不安的小女孩。

　　这份沉默的平和，竟奇异地安抚了岁宁紧绷的神经。

　　温热的粥滑入胃里，驱散了一些寒意。

　　她渐渐放松了一点紧绷的肩膀，甚至偷偷夹了一筷子眼前的咸菜，酱菜的咸香在舌尖弥漫开一丝真实的暖意。

　　待她终于放下碗筷，胃里有了实实在在的着落，

　　心头那沉甸甸的茫然似乎也松动了一些时，李沉舟也搁下了筷子。

　　他拿起一旁的布巾，慢条斯理地拭了拭嘴角，

　　然后，他抬眸，目光再次精准地落在岁宁脸上。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催促，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不容逃避的沉静。

　　李沉舟：“想好要说什么了吗？”

　　岁宁的心猛地一跳。

　　他没有因为她笨拙的转移话题而忘记，更没有因为她怯懦的退缩而就此揭过。

　　他给了她吃饭的时间，给了她喘息的机会，然后，再次将那个问题摆在了她的面前。

　　岁宁懵懂地抬起眼眸，怔怔地看着他。

　　阳光落在他眼底，那深邃的潭水似乎映出了一点她的倒影。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位高高在上、手段狠厉的年轻帮主，陪她吃饭，只是为了……给她时间。

　　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淌过她冰封的心田。

　　这念头让她鼓起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她抬起头，眼眶又不受控制地泛红，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和坚定，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执拗

　　岁宁：“大人……我，我想学本领，学武功！”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岁宁：“我……我不想以后，再遇到像地牢那样的事……”

　　声音里带上了哽咽，眼前仿佛又浮现娘亲倒下的身影，

　　血污弥漫，冰冷绝望的气息瞬间攫住了她，眼眶迅速被水雾弥漫，视线一片模糊，

　　岁宁：“……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

　　后面的话，她死死咬住下唇，终究没敢说出来，只是那通红的眼眶和强忍泪水的倔强模样，

　　她不想再失去任何在意的人了。

　　她红的眼睛看着李沉舟。

　　是恳求，却也带着只有她知道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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