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山海-李沉舟14

　　柳随风就这么走了，临走时还隐晦地瞥了岁宁一眼，那眼神含义不明，随即转身，步履从容地离开，留下一个微妙的局面。

　　柳随风一走，旁边那几个帮众如蒙大赦，连头都不敢抬，含糊地应了声“帮主”，便互相推搡着急匆匆散去，演武场边缘瞬间只剩下李沉舟和岁宁。

　　周围一下子静得只剩下风声。

　　李沉舟眉尾微不可查的轻轻一挑。

　　他只是路过。

　　又看向一旁站得十分乖巧的姑娘。

　　两人对视。

　　岁宁更窘迫了。

　　之前她还沉浸在变故的伤痛里，现在就好像风暴结束后的平静，竟然有些不知道这么面对这个人。

　　是救命恩人吧？算吧。他还收留了自己。

　　李沉舟没再看她，只是目光掠过她紧紧绞着衣角的、指节泛白的手，然后转身，沿着回廊向内走去。

　　只留下淡淡一句，声音听不出喜怒：

　　李沉舟：“跟上。”

　　岁宁心头猛地一跳，不敢犹豫，像个小尾巴一样，提心吊胆地跟在那道高大沉默的玄色身影后面。

　　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里回响，一声沉稳，一声轻快。

　　一路沉默。这沉默让岁宁心头的忐忑愈发浓重。

　　她猜不透这位“大人”在想什么，是觉得她麻烦？还是……刚才她喊要习武的样子太可笑了？

　　直到走到一处相对僻静、能看到一株老梅树的石桌旁，李沉舟才停下脚步，转过身。

　　岁宁立刻也跟着停下，猛地刹住，一双眼睛慌乱地抬起，又飞快垂下，像受惊的小鹿，根本不知该往哪里看。

　　从李沉舟的角度来看，这姑娘黝黑的瞳眸睁地圆溜溜的，像只受惊的小兽，气色倒是好了很多，不过还是太瘦了。

　　这能为他做什么？

　　李沉舟：“你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响起，不高，也不带什么情绪，像深潭的水，平静无波。

　　岁宁的心猛地一跳。

　　来了。

　　她咬着下唇，之前那股豁出去的劲儿早已泄了，此刻只剩下满心的犹豫和敏感。

　　她能做什么？扫地？洗衣？

　　柳五哥哥那玩味的眼神和汉子们的哄笑又浮现在眼前。

　　习武……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压了下去

　　太不自量力了，说出来只会更可笑吧？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剥光了羽毛的小鸟，无处遁形。

　　岁宁：“……我，我想……”

　　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明显的颤抖，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真的笨死了。

　　李沉舟的目光滑过她捏得死紧、微微颤抖的小拳头，那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

　　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默让岁宁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几乎做好了被厌弃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冷斥或拂袖并未发生。

　　他忽然侧身，随意地在石凳上坐下。动作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流畅，少了些刻意的老成。

　　他拿起桌上的粗陶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李沉舟：“不急，慢慢说。”

　　他端起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粗糙的纹路，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

　　语气依旧是那种听不出情绪的平静，但那份平静里，却奇异地透出一种近乎纵容的等待

　　岁宁猛地抬起小脸，愣了一下。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确实没有她预想中的任何负面情绪。

　　只有一种沉静的、专注。

　　好似真的在等她开口一样。

　　这小小的、近乎纵容的耐心，像寒冬里意外探进窗缝的一缕暖阳，猝不及防地熨帖了她冰冷惶恐的心。

　　她的眸光轻轻闪动，像受惊的蝶翼扑扇。巨大的不安和这突如其来的、微小的暖意在她心里交织冲撞。

　　李沉舟也让不急，坐在石凳子上随意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小姑娘确实柔弱，他只带过那些糙汉子，女孩子怎么带，他也不会，不过还是难得多了几分耐心。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连风都似乎放轻了脚步，李沉舟再抬眼看向岁宁。

　　就见她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努力掩饰自己翻涌的情绪。

　　接着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声音细得像蚊蚋，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和试探

　　岁宁：“我……我想问，大人，吃过饭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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