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山海-李沉舟11

　　阳光透过糊着新纸的窗户，在地面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岁宁蜷在床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枚温润完整的双鱼琉璃佩。

　　冰凉的触感是爹娘留给她唯一的、沉甸甸的念想。

　　几天了？

　　她记不清。

　　只知道眼泪流干了，心口那个巨大的空洞依旧在，只是不再时时刻刻撕裂般地疼，变成了一种钝重的、带着茫然的无措。

　　外面隐约传来呼喝操练的声音，还有金属碰撞的脆响。

　　这里不再是那个充满血腥和绝望的地牢，但依然是那个曾经囚禁她和娘亲的黑风寨，

　　只不过换了主人，叫“权力帮”。

　　一个听起来就很冰冷、很强大的名字。

　　天地之大，无处可去。

　　这个认知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

　　她成了孤儿，寄人篱下，在一个满是陌生男人、充斥着刀光剑影的江湖帮派里。

　　娘亲临终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活下去……”

　　岁宁深吸一口气，带着泥土和草木清冽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

　　她不能再缩在这个屋子里了。

　　她慢慢站起身，走到门边，犹豫了一下，拉开了门。

　　刺目的阳光让她下意识眯起了眼。

　　外面是一个不大的庭院，比她想象中干净整洁许多。

　　几个穿着统一灰色劲装的汉子正扛着木料匆匆走过，

　　看到她出来，都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些局促但看得出来是友善的笑容，

　　朝她点了点头，又赶紧走开，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瓷器。

　　岁宁被他们看得有些手足无措，脸上微微发热。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干净的、虽然不太合身的素色衣裙，又摸了摸自己洗干净的脸颊。

　　褪去了地牢里的血污和狼狈。

　　那双曾经被黑风煞说“够野够烈”的大眼睛，此刻却盛满了怯懦和无助，像受惊的小鹿。

　　她漫无目的地沿着回廊走。

　　权力帮似乎很大，或者说，正在变得很大。

　　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有人在修葺房屋，有人在搬运物资，远处传来更响亮的呼喝声，像是有很多人在练武。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新木头的味道，还有一种隐隐的、属于力量凝聚的铁血气息。

　　她谁也不认识，除了那个叫李沉舟的……大哥哥。

　　哦，

　　还有那个在地牢里见过、用剑挑飞毒镖的人，和那个指挥若定、声音冷静的人……

　　正胡思乱想间，一个身影从前方的月洞门转了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质地不错的青色长衫，身姿挺拔，手里拿着一卷账簿似的东西，眉宇间带着几分风流倜傥，却又透着一种疏离的精明。

　　正是那天在地牢里见过、后来还调侃李沉舟“被咬了”的人！

　　岁宁的脚步一下子钉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法。

　　她认出他了！

　　对上那人扫过来的目光，她更慌了，下意识想后退躲开。

　　柳随风也看到了她。

　　小姑娘怯生生地站在回廊下，阳光洒在她身上，洗去了污垢的小脸苍白却难掩精致，

　　尤其那双黝黑的大眼睛，像浸在清水里的墨玉，虽然蒙着一层惊惶的雾气，但底子里的灵秀已然透出。

　　几日不见，倒是比地牢里那副惨样顺眼多了。

　　他脚步顿了顿，脸上习惯性的疏离淡了几分，换上一副还算温和的表情。这可是帮主亲口承认的“他的人”，怠慢不得。

　　柳随风：“哟，小丫头终于肯出来晒太阳了？”

　　柳随风走近几步，声音带着点轻松的调侃，试图缓解她的紧张，

　　柳随风：“再闷下去，人都要发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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