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无罪（7）
第一章，无罪（7）
(7).
“你为什么，会参加[仪式]。”
正细细品味这句话的苏忘川，独自来到与沈琴约好的地点。
沈琴为何会知道寂默者仪式?她是否是候选人，或者知情者?疑云久久不曾散去，沈琴也无论
如何不愿多说，只约他晚上，在学生会办事处见面。还告诫他不准和别人谈起，尤其是张溢。
苏忘川欣然赴约。
桌上橘色微光闪闪，那是滕小没有带走的“奇点”。
合上门前，苏忘川的目光停留在那方块上。
“……没大问题吧。”说着，他合上了门，只留下那方块。
在昏暗的房里，“奇点”散发着温暖的橘光，几乎将这整间屋子温暖起来。
……
大门打开，苏忘川将“奇点”收入口袋里。
……
S市高级中学晚上一般不对外开放，只不过因为周末假日，以及艺术节特殊时期的缘故，苏忘川不用对保安解释太多就可以进校门。时间还不算太晚，校内却已消了灯火。月光洒在地砖上，苏忘川想起不久前读过的一本书“像盐一样”的比喻，倒也不算恰当。
冷静下来一个人细细思考，苏忘川有点担心，不过出于对老友的信任，他选择把这份忧虑深埋心底。
办事处的门虚掩着，苏忘川注意到里面并没有点灯。
“沈琴?”苏忘川推开办事处大门，打量起漆黑一片的四周，没走几步，身后的大门却自己合上了。
苏忘川的面前，空无一人。
“你来了。”
空灵缥缈不定的声音，苏忘川还是可以辨认是她在说话.
“我来了，沈琴。”
“关于仪式，你知道多少。”
“沈琴，你该不会……”
“我，”沈琴从一块展板后走了出来，她没戴眼镜，原本披散的头发来到了
腰后，她的语气很冷淡，是苏忘川认识那么久以来从未见闻过的：“是候选人。”
“我们……”苏忘川记得滕小曾说过的话“或被杀死，直至最后一人”，他很愿意相信沈琴不会对自己下死手，可几天前那柄几乎结束自己生命的长枪，依旧历历在目。他不由得后退几步，将一张桌子挡在自己身前：“还……是朋友对吧?”
苏忘川的一举一动，在沈琴看来是对自己的戒备，沈琴，向前几步，一只手搭在了桌上：“你要当寂默者?”
“不不不，你别这么说。”
你怎么会参加这场[仪式]的，”沈琴的目光越发锐利，剑眉之下眼神如锋：“别和我说是意外。”
“不过实际上……”苏忘川摸着了兜里的奇点，往后靠了靠：“这就是个意外。”
“我要当寂默者，不管是谁挡在前面。苏忘川，你要与我为敌么?”
苏忘川眼前的沈琴，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位了，
“不……不是……我不想杀任何人……这只是个……”
“意外?”沈琴又向前一步，一股莫名的气场几乎压倒了苏忘川：“你是谁的说客，[王朝]，[华]还是[鸭嘴兽]?说啊，你背后是哪个害死……家族支持你。”
“王朝?鸭嘴兽?家族?”
“你少装病卖傻，你……”沈琴发觉忘川脸上疑惑的神情相当真切，不像是装出来的，原本激动的情绪放缓了几分：“你，真什么都不知道?”
“了解一点……大概。”苏忘川很困惑，也有些害怕。
“你……如果你是被人卷进来的，那我奉劝你躲起来，什么都不要做。”沈琴看上去是松了口气，但语气仍然冷淡严肃：“如果……”
“如果?”苏忘川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一意孤行的话，比起被别人杀死。”沈琴冷冷地看着他：“还不如，
我给你体面的死亡。”
“……”
“回答呢?”
“沈琴，我知道你这是为我着想，但我不能答应你。”
苏忘川平缓下心态，尽力去说服这位陌生的友人：“我不想当什么寂默者，我只想活下去，可……老鼠一样躲躲藏藏的又有什么意义?我不在乎仪式，也不在乎沈琴你是谁，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的话……”苏忘川话语里几乎有了哭腔。
“别说了.”沈琴叹了口气：“我不想任何我在乎的人死在面前……放弃吧。”
“我不想躲起来。”
“…… ”
“沈琴……”
“冥顽不灵。”
沈琴把左手放到了砖石墙上。
或许是出于心理因素，苏忘川感觉，似乎整间房都在颤抖。
“我最后问你一次，苏忘川，如果你听得进朋友的劝告，就永远别出现在任何人面前，听明白了吗?”
“我……不能答应你。”苏忘川坚持自己的选择，
“那就。” 沈琴闭上了眼：“请你去死吧。”
两边粉白的墙面似乎旋转起来，苏忘川意识到这并非自己的错觉，如果没有猜错，是沈琴发动自己的秘术前兆。
“如果有生命危险的话……”苏忘川心里默念道：“那什么[宿命]会提醒我的吧?”
墙面突然扭曲，原本平整的墙壁刹时如翻江倒海般沸腾起来。沈琴放下手，低语道：“你有什么把戏，使出来。”
“我不会对朋友动手的……”
“……我会。”
西边墙壁躁动不安，却均以极快的速度朝苏运川挤压而来，学生会办事处空间不断被压缩，地砖塌陷，天花板断裂。扭断的、或撕裂的电线不住向外冒着火星，发出不安的滋滋声。
昔日平和宁静的学生会办事处，现在宛如绞肉机一般。
苏忘川忧伤的目光，注视着沈琴，直至砖石将二人完全阻隔。
......
一切归于寂静时，沈琴只一个挥手，西边墙壁渐渐恢复了原状，连带地砖与天花板，都恢复到了不久前的模样。
沈琴看着被挤坏的一张木桌，又看了眼半开的不锈钢门，叹了口气。
随即，沈琴将一幅古老的卷轴丢到地上，闭上眼，默念道：
“宏宇之下，世界之间。”
“气之形，声之形，体之形，影之形。”
“隐匿不允存于世间的神秘。
“[异闻梦华录]，于此，展开。”
名为《异闻梦华录》的古卷轴缓缓展开，微紫的光蔓延开，组成的半球体护罩将整个校园笼罩。这并非是隔离于尘世，而是奇点[异闻梦华录]依托现世再造的异空间。
“呼——”沈琴拾起卷轴，走出房间。透过连廊的玻璃窗，她看到苏忘川正顺着一楼的楼梯向下。沈琴蹲下身，左手抵在地板上，发动秘术。
......
惊弓之鸟一般苏忘川对任何响动都异常警觉，脚下台阶隆隆作响，仿佛地动山摇。似乎有一个声音催促他尽快离开。苏忘川不敢多想，在最后五步台阶一跃而下.几乎在他落地的瞬间，整座水泥砖石架构的楼梯崩塌，扬起的尘石土灰呛得苏忘川咳嗽连连，待到他睁开眼，唯一通往一楼的通此时只剩下些断壁残椽。
“你都看到了，苏忘川，”沈琴出现在走廊的另一端，二人相隔不过五十米，她的声音在被玻璃窗封闭的长廊反复回荡，却不似先前的冷酷：“现在杀死你，就像碾碎一只虫子一样轻松。”
“你疯了吗沈琴?”苏忘川看着崩塌的楼梯、动摇的建筑，以及灰蒙蒙的自己，忍不住问她：“你要毁了这地方吗?”
“你我身在《异闻梦华录》制造的异空间里，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和外面毫无关系。”沈琴仍然平淡：“我的秘术[元素使]，可以通过触媒改变物质的性质与形态，很厉害是吧?这点把戏跟本算不了什么，更何况你?”
苏忘川说不上话来，只有以沉默应对。
“我不想任何我在乎的人死在面前……你也好，他也好……我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可为什么……偏偏就是你?”
“沈琴……我可以帮你。”
“帮?怎么帮?如果你真的只是意外，一个没能力没背景的高中生，又能帮得到我什么?”沈琴半抬的手，却又放下了：“我求求你，别再和这件事有任何瓜葛了，离开吧。”
苏忘川原本动摇的内心，却在这句话后坚定了，如果让自己眼睁睁看着友人走上歧途，那自己还不如找个角落苟且度日。“我不会答应你的，沈琴。”
“苏忘川?”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从小到大，你和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可以帮你，也可以被你杀死，但……”苏忘川握住了滕小给的那奇点，虽不知如何使用.也算是死马当活马医，直觉告诉他，有一股冲击即将来临：“我不能看着朋友，坠入地狱。”
“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沈琴抬起手：“清醒一点，忘川……”
“轰!!!”
以沈琴为中心，这整座校舍先是龟裂，随后轰然倒塌，沈琴与忘川之间那条玻璃长廊顷刻间破碎，玻璃破碎的暴鸣声不绝于耳，不多时，二人之间不再有走廊，而过通往地府的黄泉路。
苏忘川找准机会，握着因为楼房塌陷变形而外露的钢筋，从二楼一跃而下，侧身闪过朝自己倒来的承重房柱，尽力与这片不宁之地保持距离。
散落于走廊的玻璃碎片，通过[元素使]的触媒被汇聚在一起，沈琴操控着这些犹如利刃般的碎片扑向苏忘川，苏忘川余光注意到这些不善的玻璃片，立刻闪到一旁那巨大的校徽下，由那钢铁铸成的鸥鸟雕塑保护自己。
玻璃无法击穿钢铁，生生砸成碎末，散落一地。
沈琴！”苏忘川走出校徽下，向着校舍二楼，也同样注视对方的沈琴高喊道：“我们……”
“住嘴……”沈琴高高抬起手，已是热泪盈盈：“你怎么……就不知道知难而退呢?明明……明明一无所有，我不想失去你了……”
“……”苏忘川后退一步，从口袋里取出那块橘黄色的立方晶体。
那是一颗陨石，由数不清份量的砖石、混凝土、玻璃、钢筋组成的陨石，渐渐在沈琴上空组成，只要它的操纵者一声令下，这颗直径近十米的陨石能生生碾死任何生物。
苏忘川第一次，在面对沈琴时恐惧了，这份惶恐并非是对死亡的逃避，而是担心于友人起的杀心。
他不会后退，也更不会前进。他不知道自己的死能否唤回挚友的理智，或许少了一个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人才是最好的结局。他如此想到，也庆幸到，直到方才那一刻为止，内心里那个声音从未告知自己命运危在旦夕，这是否也说明，友人从未动过杀心?
想到这，苏忘川笑了，他一直很喜欢笑的，在沈琴面前笑着，在张溢面前笑着，在熟人面前笑着，在陌生人面前也笑着。
“若是一个哭丧的世界，那得多没意思啊。”
“那个选择，我明白了。”
......
陨石的阴影之间，橘黄色的微光庇护着少年。
陨星落下，不物于此刻无声无息。
......
光，橘色的暖光，将这灰蒙、阴沉的黑夜照的退散。陨石在触及苏忘川前便已瓦解，不绝于耳的瓦石坠地声回荡在苏忘川与沈琴之间。渐渐的，空中弥漫着微紫的光也渐渐散去，委地的砖石渐渐消失，校舍没有崩塌的痕迹；一切回到它原本应有的模样。
《异闻梦华录》的结界，在苏忘川手中奇点冲击下解体.
“奇点……”沈琴盯着苏忘川手中那块立方晶体，不敢相信：“这道光是......”
“别再这样了，琴……”苏忘川放下手，痛心说道。
“就此离开，女士。”
群青的身影走到苏忘州面前，他手持一柄长剑，锋尖直指沈琴.
苏忘川认得，这位剑客就是井龙。
“我等无意挑起争端。”井龙说着，将剑放下，表达自己无意针锋相对的意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