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无罪(5)
第1章 无罪(5)
(5)
午后更早一些的时候。
名为苏忘川的少年,渐渐睁开了眼。
他躺在自己那床算不上贵重却足够舒适的被子,这种放空身心、了然无事的感觉还真是久违了。
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有追杀他的面具人,有烧不尽的火焰还有一个少年剑客,好几尊兵马俑……何其荒唐?
“三点……十四分,三点的天都这么亮了?”透过残缺的窗帘,忘川意外于这“午夜”的“月夜”有些过分的明亮:“哦……下午?”
犹如五雷轰顶般,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旷课迟到快一天后,苏忘川连忙起身,却不知为何,被胸口的钻心痛楚给按回了被窝。“疼疼疼疼疼……什么呀这……这……这时的苏忘川才发现,自己胸前围上了一圈圈纱布,而左胸心脏前的纱布是触目惊心的红。
“醒啦?”
循着声音看去,在屋子角落的本桌上,坐着一位留着长发、模样秀气,看上去年纪不小,已不能用“少女”来形容,在她的眼睛里,却仍存在那股只属于青年的活力。女子穿着一件浅青色的薄外套,下身是灰色运动长裤,风格休闲不拘小节。
“你其实还可以睡一会儿。”
女子手上捧着半个苹果,对床上的苏忘川提议道。
“哦,好。”
苏忘川点点头,不过,随即大呼小叫起来:“不是你谁啊!你怎么在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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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还吃我的东西?!”
“嗯,脑子还挺清醒,被那把枪捅了的情况下。”女子还挺意外,她从桌子上跳了下来,顺手搬过一条矮凳,坐到苏忘川床边:“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滕小,这位——诶?人呢?”滕小回头往门口看了眼,似乎在寻找谁:“额——井龙?你在哪井龙?”
话音刚落,苏忘川小屋的门被推开,走进一位面无表情的青年,冲锋衣、牛仔裤、运动鞋均是素净的哑光黑。很年轻,发型干净利落,长的倒很文弱。
“我是井龙。”
语气平淡,几乎没有感情。一句末了,井龙添上一句:
“滕小女士的护卫。”
这张脸,苏忘川倒略有印象。
“那么——”滕小将手中苹果一分为二,将较大的那瓣递给苏忘川:“你呢?苏忘川。”
苏忘川接下苹果,小心翼翼地问道:“两位……有何贵干?”
“忘川……嗯......”滕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也注意到胸前的伤口了,这事解释起来有些麻烦,所以首先——关于昨晚,不,前天晚上发生,也就是你昏迷前的事,还记得多少?”
记忆一片混乱,每当苏忘川拭图回忆,无数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便浮现在脑海里,最后组合而成的结果更是乱七八糟,简直就和……
“我……好像做了个梦?”
“嗯哼?但说无妨。”
在这个梦里,他背起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人,被一个戴红色面具的人追杀,不断有木锥冒出扎自己,后来面具人被一位剑客拦下,自己却又被一个戴白色面具的人挡住,那人用火烤他,再然后,他便再无任何印象。
滕小听后,沉默不语,原本随和放松的表情严肃了些许。
她给了井龙一个眼神,这位护卫立刻走到了屋外警戒。“如果,我是说,如果。”滕小看着苏忘川:“这不是梦,你信吗?”
“啊……啊?”
“我明白,但这就是事实。”滕小不紧不慢地说着,看上去有些不情愿,像是在讲述一个难以启齿的故事:“细节上还有出入,不过没关系,接下来发生的我说给你听。你被火焰包围后,我的俑兵救了你,但是剑客井龙没有挡住红面具,导致在最后他捅了你一长枪。”
语罢,滕小指了指苏忘川胸前:“因为这伤,你躺了两天。”
“两天?”
“对。”
“那……那个伤得很重的人呢?他还……”
“死了。”
苏忘川有注意到,滕小在打断他时脸上的不情愿格外明显。滕小说完就开始沉默,低着眼,略有愁绪但不显于形表。沉默了一会,她才再次开口:“我言止于止.”
“哦......抱歉……苏忘川对于自己这个问题有点后悔,但他仍对一切的一切百思不得其解。“那——”苏忘川的语气很小心:“火焰,木锥,兵马俑,又是什么情况?这……不科学吧!”
滕小听到忘川的话,抬起头,看上去很为难:“这又该从哪里谈起——你介意听个故事吗?这样解释起来容易些。”
不过,对于苏忘川来说,眼下也只有听这一选择。
“在这个客观世界的‘背面’,存在着另一个空间,那是超古代文明的遗存,也是所谓‘神明’后代的遗址。隔开两个世界的墙壁叫作[帕拉],至少我父亲是这么和我说的。还能理解吧?”滕小说着,看了眼苏忘川,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继续说了下去
“帕拉人见证了‘人’这一物种的起源与发展,这物种的发展与繁衍远超想象万年前,神明最后一次降世,祂带来预言;人种纪年的第二个千年,世界将迎来最后之时。帕拉人随后分为两派,一派毁灭人种,从概念上消除预言;一派联合人种,坦
诚相助,共赴明日。两派无休止的斗争最终导致超古代文明的覆灭。剩下的帕拉人走到人类之间,代代相传自己的奥秘。这些人的领袖,被称为[寂默者]。”滕小从身旁背包中取出一块透着橘色微光的立方晶体,递给苏忘川:“[寂默者]由[仪式]选拔而来。七人侯选或共同臣服于一人,或……”
“或什么?”
“或被杀死,直至最后一人。”滕小的话语,从未有过如此的严肃:“候选人以家传秘术战斗,或者——[奇点],千千万万泛人类史传说中的宝物或投影,以其特殊的作用来辅助战斗,你手上的方块,正是这样一种存在。”
“那难不成,那一位……”话到嘴边,苏忘州纵有万般疑虑,可实在说不出口。
“……是的,苏忘川你的好心之举……遇害的人叫里斯本,上任[寂默者],被奇点[穿刺大公]贯穿心脏而死,凶手不明,大概是候选人之一。”
“我的……老天……不过这仪式,肯定和我没关系吧?毕竟我不是你们这样的人。”
滕小这一次不作声,而是站起走到窗边,透过残缺不堪的窗帘看着外界,天已不那么明朗,旧城区的住户向来是不喜吵闹的,空气里竟找不出一丝不安与躁动的气氛,直至这份宁静被滕小一声叹息打断。
“事实,不如你所愿。”
“啊!我是候选人?可……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苏忘川慌了。
“血契。”滕小转过身,看着床上慌乱无措的苏苏忘川解释道:“那把长枪贯穿了你和里斯本,使你们血液相连,达成了血的契约,里斯本一死,你便继承了他的秘术,以及他候选人的身份。”
苏忘川完全说不出一个字,短短几个小时,这个世界在他眼中仿佛完全变了个样,寂默者、奇点、帕拉、仪式、穿刺大公、超古代文明……呵,荒唐至极。
“玩笑……话,对吧?”
“我倒希望是。”
“可是,你怎么就确定这什么……血契的形成?”
“你活下来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那个伤口离你的心脏那么近,可就是连个边都没擦到。”滕小起身,走到堆着厨具的小桌前,背对着苏忘川:“里斯本的秘术可以预知、甚至一定程度改变未来,我了解他,在形成血契前他一定希望你能活下去,你当时应该打心底里不想死,两个奇迹的叠加让你活了下来,也能解释你为什么昏过去。”
“为……为什么?”
“秘术的运用是消耗自身精神力为代价的,里斯本的秘术[宿命]是最消耗的一种,说是自残也毫不为过。”
“就这些?恕我直言这些只是……”苏忘川还是不敢相信。
“我的——派胡言。”滕小转过身,脸上倒是平静:“你想这么说吧。”
“嗯……”
“我会向你证明,不过现在,基于你的身份,你只有两个选择。”
滕小的双手背在身后,似是握着什么东西,见忘川不作声,她继续说道:“中断与任何人的联系,躲在一个角落,直到仪式结束,或者——拾起候选人的身份,完成仪式。”
“可……我会死的吧?”苏忘川的声音有些颤抖。
“无论你选择哪条路,我都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当然,我保证。”
“你就这么确定我已经是候选人了?”
见苏忘川仍抱有一丝幻想,滕小叹了口气,忧伤的眼眸久久注苏忘川手上捧着的橘色晶体,良久,她开了口。
“闭上眼。”
苏忘川合上眼的刹那,滕小将身后双手握着的六把小刀一齐掷出,苏忘川面门而来。
刀锋无情,破空之声充满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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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那支刀尖,几乎触及忘川的咽喉。
滕小仍不为所动,仿佛,这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
“侧过脸。”
……
只是一个短短的瞬间,似乎是有人向他低语,似乎是自己脑海凭空而起的念想。
那一刻,苏忘川感觉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脑袋如灌了铅一样沉重、向一侧倒去,却又在恰到好处的位置停下,仿佛无事发生。
六把小刀无一伤到苏忘川分毫,但都深深扎入苏忘川背后的墙壁。
苏忘川缓缓睁开眼,他能感觉到有什么掠过了他。直到回过身注意到那六柄利刃,他才反应过来,滕小所说的证明实为何物。他刚想说话,抱怨滕小此举太过冒险时,却感到浑身乏力、脑袋发胀,有气无力朝一边昏倒。
“……再休息一会吧。苏忘川,[宿命]的消耗够你睡上一会儿了。”
苏忘川在丧失意识前,眼中朦胧看到滕小在写着什么。
“……想明白作什么选择,再来找我……”
……
……
……
“里斯本……”
“里斯本……”
别走……别……”
“保护我们……你承诺过……”
“可……”
“我身首异处的时候,你在哪里?”
梦,虚无缥缈的梦里,苏忘川却觉得丝毫透不过气。
......
“呜……”
“头好痛……”
“不对,胸口也好痛……”
再度睁开眼时,窗外已无什么太阳的踪影,只剩下迷茫、纠缠不清的黄昏。胸口的疼痛感,让苏忘川终于接受那并非梦境的现实。
“哦——”看到那六把小刀,苏忘川皱了皱眉:“那娘们下手真狠啊……
“碰……碰碰。”
门被什么人敲响了。
“这个时间?莫苏忘川打心底里不愿开门,胸口方才被人捅了个对穿,每多走步都是煎熬.
不过让苏忘川有点意外,胸口的伤倒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哎呀,别敲了,谁啊?啊?大清早不让……我傍晚了……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