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未发送的定位

陈念的手机里,存着一个永远不会发送的定位——市立医院住院部12楼,靠窗的那张病床。屏幕亮起来时,定位旁的“江叙”两个字总泛着冷光,像他走那天,窗外飘着的细雪。

他们是在短视频平台认识的。江叙是个拍城市夜景的博主,镜头里的霓虹总带着温柔的光晕;陈念是插画师,习惯在深夜把情绪画进画里。第一次线下见面,江叙捧着杯热可可站在美术馆门口,围巾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我看你画里总缺个暖手的,就买了这个。”热可可的温度透过纸杯传到陈念手里,她低头时,发梢蹭到了江叙的围巾,带着淡淡的雪松味。

后来的日子,总绕着“陪伴”两个字转。陈念赶稿到凌晨,江叙会远程点一份她爱吃的草莓蛋糕,备注栏写着“记得留一块当早餐”;江叙去郊区拍日出,会提前给陈念的手机设好闹钟,让她隔着屏幕看天边的橘色云霞。他们约定好,等陈念的个人画展结束,就一起去冰岛看极光——江叙的镜头里缺一段极光,陈念的画里,缺一个站在极光下的人。

变故藏在一次常规体检里。江叙拿到诊断书那天,陈念正在画展的宣传海报,画里的极光刚涂完最后一笔。他坐在画室的地板上,指尖攥着诊断书,指节泛白:“是胃癌,晚期。”陈念手里的画笔“啪”地掉在画布上,蓝色的颜料晕开,像极了她瞬间模糊的视线。

治疗的日子里,江叙总装作轻松的样子。化疗掉光头发后,他戴着陈念织的灰色毛线帽,对着镜子挑眉:“你看,我这样是不是更像艺术家?”陈念笑着点头,转身却在走廊里蹲下来哭,手里还攥着没织完的围巾——她想织完这条围巾,让江叙戴着去冰岛,可毛线团滚在地上,怎么也捡不起来。

江叙的病情反复时,总爱盯着手机里的冰岛攻略看。有次他发烧到39度,还拉着陈念的手说:“我们订下个月的机票吧,我查了,那时候极光最亮。”陈念把脸埋在他的被子里,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医生刚跟她说,江叙的身体,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

他们最后一次好好说话,是在平安夜。江叙的精神难得好,让陈念把手机递给他,手指在屏幕上慢慢划着:“我把冰岛的酒店都收藏好了,等我好点,我们就去。”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你画室的暖气有点漏风,我让物业来修过了,记得别总开着窗。”陈念坐在床边,握着他冰凉的手,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像要刻进骨头里。

跨年夜那天,江叙进了ICU。陈念守在外面,手机里存着刚拍的画室照片——她把江叙拍的夜景打印出来,贴在了画室的墙上,像他还在身边一样。凌晨三点,护士出来说“家属请做好准备”,陈念的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消息预览,是江叙白天编辑的定位,附带的文字是:“念念,等我出来,我们就从这里出发去冰岛。”

江叙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陈念织了一半的围巾。陈念把那条围巾接着织完,灰色的毛线里掺了几缕白色,像冰岛的雪。她去过一次市立医院12楼,站在空荡的病房里,窗外的雪还在下,和江叙走那天一样。手机里的定位,她始终没删,偶尔点开,会对着屏幕说:“江叙,今天画室的暖气很暖和,你拍的夜景,我都贴在墙上了。”

今年冬天,陈念的画展如期开展。最后一幅画的名字叫《未达的极光》,画里有个戴灰色毛线帽的男生,站在极光下,手里拿着一杯热可可,旁边留着一个空位置。画展结束后,陈念买了去冰岛的机票,出发前,她给那个未发送的定位发了一条消息:“江叙,我带着你的镜头,来赴我们的约定了。”

飞机穿过云层时,陈念看着窗外的云海,突然想起江叙第一次给她热可可的那天。阳光落在她的手背上,像他曾经的温度。她知道,有些约定,即使隔着生死,也会有人替他完成;有些爱意,即使没说出口,也会藏在每一个未发送的定位里,永远温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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