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堡·燕影·鸿途
暗堡·燕影·鸿途
大熙81年，暮春，笛家堡地牢。潮湿的石壁渗着血水，十一岁的笛飞声蜷缩在血池边，左手断指处的血痂已凝成青黑色。他盯着石墙上爬动的蜈蚣，听着远处传来的惨叫——又有孩子死在了痋虫池里。
血池·痋虫与断指之痛
“阿满……”笛飞声轻声唤着同伴的名字，指尖无意识地抠进掌心。三天前，阿满被推入血池时，脖颈已爬满痋虫的纹路，那双曾替他偷饼子的手，最后抓着他的手腕说了句：“飞声，活下去。”
石廊传来锁链响动，两个黑衣人拖进个昏迷的少年。笛飞声认出那是东厢的小顺子，三天前还偷塞给他半块蜜饯。
“该你了。”看守踢开铁栅栏，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杀了他，就能换一粒驱虫丹。”
笛飞声攥紧断指，指甲缝里还嵌着阿满的血。他望着小顺子颈间蠕动的青虫，想起堡主说过的话：“痋虫入脑，万劫不复。”当看守的鞭子抽来时，他蓦地扑向对方腰间的药囊——那里装着能暂缓虫毒的药粉。
“找死！”看守的刀砍在他肩头，却见少年抓起药粉撒向血池，池中的幼虫发出尖啸，搅起腥臭的水花。笛飞声抓起断指上的碎瓷片，猛地刺向自己肘窝——青色血管爆裂的瞬间，半条带血的痋虫落在石砖上，扭曲着钻进砖缝。
“怪物！”看守连滚带爬地后退，笛飞声却笑了，血从嘴角滑落：“现在，换我杀你了。”他踉跄着举起碎瓷，却因失血过多跪倒在地，视线模糊间，看见两个黑影翻进地牢，其中一人甩出枚飞镖，精准钉住看守咽喉。
“啧，晚来一步。”玄燕踩着尸体走近，月光照亮她眼角的朱砂痣，“小弟弟，挺能扛啊？”她从腰间扯下条蓝丝带，熟练地替他包扎断指，丝带末端绣着只展翅的燕子，“我叫玄燕，叫姐姐。”
“玄燕，别闹。”墨鸿掀开死者衣襟，露出胸口的痋虫纹身，“堡主在扩建血池，这些孩子……”她忽然注意到笛飞声盯着玄燕腰间的蜜饯袋，“饿了？”
少年下意识点头，又猛地摇头。玄燕笑着抛来颗糖丸：“吃吧，姐姐的蜜饯多得是——对吧，墨姐？”
墨鸿摇头失笑，递出半块桂花糕：“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她看着少年狼吞虎咽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以后不用再吃人剩下的东西了。”
燕影·墨香与破牢之夜
子时三刻，地牢外的桃林里，玄燕背着笛飞声疾行，墨鸿断后。少年趴在她肩头，闻着她发间的茉莉香，忽地开口：“玄姐姐，你的飞镖能教我吗？”
“小木头终于肯说话了？”玄燕挑眉，脚尖点地跃上桃树，“先学会走路，再学飞。”她忽然停步，指节敲了敲树干——树皮上有三道刀痕，是笛家堡的追踪标记。
墨鸿摸出火折子，点燃附近的枯草：“他们用痋虫追踪，得用火烧断气味。”她转向笛飞声，递过一本油皮小册子，“里面是堡主的密道图，记住第三页的路线，别回头。”
少年接过册子，指尖触到封面上的“鸿”字：“墨姐姐的字？”
“聪明。”玄燕捏了捏他的脸，“墨姐以前是私塾先生，字比刀还利呢。”
墨鸿摇头：“别听她胡说，我不过是替人抄过账。”她忽然抽出长剑，剑光映出远处逼近的黑影，“燕儿，带他先走，我断后。”
“一起走。”笛飞声攥紧玄燕的衣襟，“我能跑。”
玄燕与墨鸿对视一眼，前者忽地笑出声：“好，小木头，抱紧了——咱们试试燕子镖的速度。”她脚尖点地，如燕子般掠过桃林，墨鸿紧随其后，长剑在月下划出冷冽的弧光。
山神庙·花环与再生指
逃亡第三日，山神庙内。玄燕用匕首剖开野鸡，油脂滴在火上，腾起滋滋声响。笛飞声坐在角落，望着她手腕上的刀疤——那是昨夜替他挡箭时新添的。
“看什么？”玄燕挑眉，递给他只鸡腿，“没见过美女受伤？”
“疼吗？”少年伸手触碰刀疤，又猛地缩回。
墨鸿替他擦去嘴角的油星：“她啊，疼得龇牙咧嘴，还说‘小木头别怕，姐姐不疼’。”
“墨姐！”玄燕瞪她一眼，转向笛飞声时却换上笑脸，“小木头，明天教你削竹箭？姐姐的燕子镖可厉害了，能射中三十丈外的麻雀。”
笛飞声点头，从怀里掏出朵枯萎的野菊，递给玄燕：“给你。”
玄燕愣住，接过花时看见少年耳尖泛红：“小木头会送花了？”她将花别在发间，忽地凑近他耳边，“等你长大了，要送姐姐真的燕子镖，镶宝石的那种。”
墨鸿在一旁研墨，闻言轻笑：“他呀，以后送你的怕是刀鞘，装十二支镖的那种。”
少年忽然想起什么，摸出从地牢带出的碎瓷片，递给墨鸿：“能磨利吗？”
墨鸿接过碎片，指尖抚过边缘：“能。但刀要自己磨，才知道深浅。”她将碎片浸入墨汁，在石壁上画起解剖图，“看清楚，这是痋虫的中枢，下次别再乱刺。” 忽地握住他的断指，从药囊取出金创药敷上，“忍忍，姐姐给你接指。”
别离·刀法与鸿鹄志
七日之后，桃林深处。笛飞声握着磨利的短刀，跟着玄燕的动作挥砍，断指处的绷带已换成墨鸿新制的生肌膏，隐隐透出药香。
“手腕再抬高三寸。”玄燕用飞镖敲了敲他的手肘，“刀是手臂的延伸，要像燕子一样灵活。”
墨鸿倚着桃树翻看《百蛊录》，忽地开口：“飞声，若有一天你能建个门派，会叫什么名字？”
少年想了想：“不知道。”
“叫金鸳盟如何？”玄燕抛着石子笑道，“听起来像金子做的鸳鸯，多气派。”
“俗。”墨鸿摇头，“不如叫‘鸿鹄盟’，志向远大。”
“还是金鸳盟好听！”玄燕瞪她，“小木头，你说呢？”
少年看着两人拌嘴，忽然想起血池里的阿满，想起玄燕的蓝丝带和墨鸿的桂花糕：“金鸳盟。”他轻声道，“有燕子，有鹤。”
玄燕欢呼着抱起他转圈：“听见没，墨姐？小木头喜欢我的名字！”
墨鸿无奈摇头，却在少年看不见的地方，嘴角扬起笑意。她从袖中取出枚鹤羽玉佩，系在他颈间：“收好，以后凭这个找我们。” 忽地捏了捏他的断指，“生肌膏记得每天换，断指能长好。”
尾声·春燕·墨痕与少年刀
大熙81年，暮春末。玄燕和墨鸿站在山路口，看着笛飞声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少年走几步便回头，直到看不见两人身影，才握紧腰间的燕子镖。断指处虽仍裹着绷带，却已能轻轻蜷曲。
“他比我想象中坚强。”墨鸿望着桃林，“痋虫未入脑，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玄燕摸出发间的野菊，花瓣早已干枯：“以后真的要当他的护法？”
“傻丫头，”墨鸿揉乱她的头发，“我们是要当他的姐姐，护着他闯江湖的姐姐。”
远处传来刀劈草木的声音，玄燕笑了：“听，小木头在练刀呢。”
墨鸿望向天际，朝阳初升，将桃林染成金色：“总有一天，他会站在江湖之巅，让笛家堡的人听到他的名字就发抖。”
玄燕忽然想起地牢里的场景，少年咬着牙剜出痋虫的模样：“他会的。而且——”她晃了晃手里的糖糕纸，上面有少年歪歪扭扭的字迹：“谢姐姐。”
春风卷起满地桃花，墨鸿的鹤羽玉佩和玄燕的银燕钗在阳光下交相辉映。她们知道，这个断指的少年，终将带着她们的期许，在江湖中刻下属于自己的刀光剑影，而她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