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绝域寻墟迹

寒风,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冰刀,呼啸着刮过昆仑山脉裸露的岩石与万年不化的冰川。空气稀薄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肺腑的寒意,吸入的仿佛不是氧气,而是冰冷的碎玻璃。

  一支渺小的队伍,正艰难地跋涉在这片被世人称为“生命禁区”的白色地狱之中。领头的是慕辰,他穿着一身特制的、近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的银灰色防寒服,身形在狂风中依旧挺拔如松,只是步伐比平日沉重了几分。解雨臣紧随其后,温润如玉的面庞被厚厚的防寒面罩遮挡了大半,只露出一双锐利而警惕的眼眸,紧盯着前方慕辰的背影和脚下危机四伏的冰面。阿岭和小攀这两只奇异的穿山甲,此刻也套上了特制的保暖小甲胄。阿岭沉稳地踏着步子,厚重的甲壳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印痕;小攀则显得有些兴奋,不时用它灵活的前爪扒拉一下晶莹的雪粒,但很快又被刺骨的寒冷冻得缩回爪子,紧紧跟在阿岭身边。

  他们身后,是解雨臣精心挑选的几名解家心腹好手,以及一位经验丰富、沉默寡言的当地向导老桑布。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凝重,对抗着高原反应带来的眩晕和深入骨髓的严寒。

  “慕爷,方向没错吧?”解雨臣的声音透过面罩,有些模糊,但其中的关切清晰可辨。他紧走几步,与慕辰并肩。他能看到慕辰露在面罩外的眼睫上,已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慕辰没有立刻回答,他停下脚步,缓缓闭上双眼。一股无形的气息自他身上悄然弥散,并非温暖,而是一种更加玄奥、仿佛能沟通大地的沉凝感。他的指尖在宽大的袖袍下微微颤动,似乎在感应着什么。片刻后,他睁开眼,指向远处一座被厚重冰川覆盖、形状如同巨大兽首的山峰:“气脉汇聚,寒极生变。‘寒渊’的入口,就在那‘兽口’之下的冰川裂隙中。方向没错,但…更冷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里的寒气,与我体内的诅咒…有些微妙的呼应。”他的声音很平静,但解雨臣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他呼吸间带出的细微白雾中,似乎夹杂着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灰气。

  解雨臣的心微微一沉。他太清楚慕辰口中的“呼应”意味着什么——诅咒在活跃,在侵蚀。他不动声色地从随身的保温囊中取出一个特制的小锡壶,拧开盖子,一股带着辛辣药香的热气瞬间逸散出来。“老桑布给的方子,加了雪莲和红景天熬的参汤,驱寒定神。”他将锡壶递过去,语气不容置疑。

  慕辰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接过锡壶,隔着面罩小口啜饮。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来短暂的暖意,也稍稍压下了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阴寒。他将锡壶递回,低声道:“多谢。”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解雨臣收起锡壶,目光再次投向那遥不可及的兽首峰,“路还长,保存体力。”

  队伍继续在无垠的雪原上跋涉。单调的白色仿佛没有尽头,只有呼啸的风声是永恒的背景音。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脚下的积雪有时松软没过膝盖,有时又坚硬如铁,覆盖着看不见的冰裂缝隙。老桑布用长杆小心翼翼地在前探路,阿岭则凭借它对地气的敏锐感知,低吼着提醒众人避开几处隐藏的危险冰缝。小攀则充分发挥了它体型小巧和攀爬的优势,灵活地在一些陡峭的冰坡上先行探路,再用特制的荧光标记为后续队伍指引相对安全的落脚点。

  “当心!”一名解家伙计突然惊呼。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向旁边倒去,而那里,正是一道被新雪覆盖、仅露出幽深缝隙的冰裂!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灰色的身影如鬼魅般掠过。慕辰的轻功在这极端环境下依旧展现出了惊世骇俗的造诣,他几乎是贴着冰面滑行而至,手臂如铁钳般抓住那伙计的背包带,猛地发力将其拽回安全地带。动作快得只在众人眼中留下一道残影。

  “谢…谢谢慕爷!”那伙计惊魂未定,脸色惨白。

  慕辰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归队,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刚才在出手的瞬间,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不同于自然风雪的波动。是错觉?还是…这看似死寂的冰原上,并非只有他们?

  解雨臣也走了过来,他蹲下身,仔细查看了那道冰裂缝隙的边缘,又抬眼望向慕辰刚才注意的方向,眉头微蹙。他什么都没说,但眼神中的凝重又加深了一层。他打了个手势,队伍的行进更加谨慎,彼此间的距离也拉近了些。

  傍晚时分,肆虐了一天的狂风终于有了一丝减弱的迹象。他们在一处背风的巨大冰岩下扎营。特制的超轻合金骨架帐篷很快支起,内里铺上隔绝寒冷的充气垫和厚实的保暖毯。便携式的高效固态燃料炉散发出微弱却宝贵的暖意,融化了雪水,煮着简单的食物。

  帐篷内,解雨臣借着炉火的光芒,在一块防水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今天的路线、发现和消耗。他的字迹依旧清隽有力,但眉宇间难掩疲惫。慕辰坐在他对面,闭目调息。帐篷内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炉火的轻微噼啪声。

  “今天的冰缝…”解雨臣停下笔,看向慕辰,“你察觉到了什么?”

  慕辰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幽暗:“一丝气息,很微弱,带着…刻意隐藏的‘人气’和‘铁器’的味道。不是我们的人,也不是老桑布。”他顿了顿,“像是…猎人。”

  “汪家?”解雨臣的声音冷了下来。这不是疑问,而是确认。

  “八九不离十。”慕辰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们比我们想象的更快,也更适应这里的环境。尾巴,已经咬上来了。”

  解雨臣合上笔记本,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看来,这趟‘寻墟’之路,注定不会太平。”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寒光,“也好,省得我们回头再去找他们清算旧账。”

  慕辰看着解雨臣眼中升腾起的战意,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为了保护重要之物而亮出的獠牙。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道:“值得吗?”

  解雨臣一愣:“什么?”

  “为了一个契约,为了帮我找那虚无缥缈的珠子,把自己和解家拖入这九死一生的险地,甚至引来汪家这头恶狼。”慕辰的声音很轻,却直指核心。

  帐篷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只有炉火不安地跳动。

  解雨臣凝视着慕辰,火光在他温润的瞳孔里跳跃,像是点燃了两簇幽深的火焰。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站起身,走到帐篷口,掀开厚重的门帘一角。外面,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肃杀的寒冰世界,唯有阿岭和小攀蜷缩在帐篷边特意为它们铺的厚毯上,发出均匀的、让人心安的呼吸声。

  冰冷的空气涌入,瞬间驱散了帐篷内好不容易积攒的暖意。解雨臣深吸了一口这刺骨的寒气,仿佛要将这昆仑的冷酷与自己的意志融为一体。

  “慕辰,”他没有回头,声音在寒风中却异常清晰,“契约,是起点,但早已不是全部。”

  他放下门帘,转过身,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慕辰。

  “解连环是我父亲,他的死,汪家脱不了干系。解家是我的根,不容任何人践踏。而你…”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你是我解雨臣认定的搭档,是并肩走过虫谷、共历生死的伙伴。你的诅咒,解家管定了!汪家要挡路,那就让他们在这冰天雪地里,有来无回!”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和不容置疑的担当。不再是那个在解家葬礼上强撑门面的少年当家,而是真正淬炼出钢铁意志的解家主人。

  慕辰定定地看着他,那双总是清冷疏离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灼灼的宣言悄然触动,冰封的心湖荡开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他没有再问“值得吗”,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仿佛一个无声的承诺。

  “休息吧。”慕辰重新闭上眼,“明天,会更难走。‘墟迹’就在眼前,尾巴也在身后。养足精神,准备…破冰寻踪。”

  解雨臣看着慕辰平静的侧脸,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放松了一些。他坐回原位,重新拿起笔,在笔记本上重重地写下一行字:

  目标:寒渊入口。阻路者,皆敌!

  帐篷外,昆仑的夜,冰冷彻骨,万籁俱寂。只有呼啸的风声,如同亘古的低语,在这冰封绝域中诉说着即将到来的风暴。阿岭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厚重的甲壳蹭了蹭小攀,两只异兽依偎得更紧了些,在这片死亡之地,守护着它们的主人,也守护着帐篷内那微弱却坚定的火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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