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诸邪荡尽莲心明（终章）
第三十二章 诸邪荡尽莲心明（终章）
圣心殿内，死寂无声，唯有温若寒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哽咽在空旷的血肉废墟中低回。那曾经吞噬一切的邪尊本源已被净化，只留下满目疮痍和深入骨髓的悲凉。
“婉儿...爹对不起你...”温若寒抱着女儿冰冷的身躯，这位曾经叱咤风云、野心勃勃的化神修士，此刻如同一个最平凡无助的父亲，涕泪横流，悔恨交加。圣尊意志的崩解，如同抽走了支撑他疯狂信念的基石，留下的唯有被利用后的空洞与目睹至亲因己而逝的彻骨之痛。
蓝启铭、聂茗风、藏色散人、虞紫鸢等人默默围拢过来，看着这一幕，皆是神色复杂。愤怒、鄙夷、警惕之余，亦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唏嘘。枭雄末路，父女情殇，总是令人扼腕。
魏萧挣扎着站起身，手中的“溯光”灯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晕，灯身上那缕新生的暗金纹路流转着神秘而安宁的气息。他走到温若寒身边，缓缓将灯盏置于温婉心口。
灯光如水，温柔地浸润着温婉那几乎熄灭的生命之火。那源自净世莲、又融合了未知神圣力量的生机，虽无法立刻补全她燃尽的魂魄，却奇迹般地吊住了最后一丝微弱的生机，如同寒冬料峭中最后一颗未曾冻僵的种子。
“温宗主，”魏萧声音沙哑却平静，“温姑娘生机未绝，然魂魄受损太重，非寻常药石能救。或许...唯有寄望于天地灵根，或...轮回之机。”
温若寒猛地抬头，灰败的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冀，又迅速被更深的绝望淹没：“灵根...轮回...谈何容易...”
“岐山遭此大劫，温氏罪责难逃。”蓝启铭开口，声音沉肃却并无落井下石之意，“然首恶已诛，邪源已清。温宗主，当务之急，是稳定岐山，救治伤患，清理余毒。至于后续...仙门百家的公议，待尘埃落定后再行商榷。”
这是给温若寒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也是目前最现实的选择。毕竟岐山温氏盘踞西北千年，势力根深蒂固，若彻底清算，必引发动荡，非天下苍生之福。
聂茗风也沉声道：“温若寒，好自为之！若再行差踏错，聂某的霸下刀，绝不饶你！”
温若寒闭目，泪痕未干，良久，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温某...领罪...必竭尽所能，弥补过错...”
他知道，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出路。
接下来的数日，岐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与整顿之中。
诸位宗主联手，以雷霆手段清扫残余的黑袍势力，解救那些被囚禁、作为“苗床”的可怜人，清理被污染的土地和水源。岐山温氏在温若寒（在其心神稍定后）的命令和几位宗主的监督下，也全力配合，开始艰难的自我清洗与重建。
云梦江氏、清河聂氏、姑苏蓝氏、夷陵魏氏等家族的援军也陆续抵达，协助稳定局势，救治伤员。仙门百家闻讯震动，派出的使者络绎不绝，震惊于岐山剧变的同时，也开始重新审视与温氏、金氏的关系。兰陵金氏在得知岐山失败、孟瑶身亡、尸傀老人被擒后，内部瞬间大乱，金光善焦头烂额，试图撇清关系，却已是风雨飘摇，这是后话。
魏萧、江潼、蓝曦臣、聂明玦等人在伤势稍稳后，便辞别诸位长辈，先行返回各自家族。他们经历了太多，需要时间沉淀与恢复。
一月后，云梦莲花坞。
黑雾早已散尽，阳光重新洒落在万顷莲塘之上，虽然水眼受损，莲叶不如往日碧绿盎然，却依旧顽强地焕发着生机。江枫眠宗主在虞紫鸢和苏墨染的全力救治下，终于从昏迷中苏醒，虽元气大伤，但根基未损，只需时日调养。
这一日，风和日丽。魏萧与江潼并肩漫步在九曲回廊之上。两人伤势已大致痊愈，只是眉宇间都多了几分历经磨难后的沉稳。
“父亲昨日还说，待他再好些，便要亲自去夷陵，向魏世伯和你道谢。”江潼看着身边少年越发坚毅的侧脸，轻声道。她今日穿了一身湖绿色的衣裙，如同雨后新荷，清新动人。
魏萧微微一笑，目光掠过她发间一枚新簪的、用净世莲花瓣特殊炼制过的玉簪，那是他昨日送她的：“江世伯太客气了。倒是阿漓，听说恢复得不错，又开始闹着要下水了？”
提及弟弟，江潼眼中漾起温柔的笑意：“嗯，尾巴再没异常过，就是变得特别黏人，尤其黏厌离和阿澄。”
两人相视一笑，劫后余生的平静与默契在空气中流淌。经历了生死考验，彼此的心意早已不言而喻。
魏萧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那盏已然焕然一新的“溯光”灯。灯光温润，暗金纹路流转，气息愈发深邃玄妙。
“它似乎...不一样了。”江潼好奇地看着。
“嗯。”魏萧点头，指尖轻抚灯身，“净化那邪物本源后，它好像完成了一种蜕变...不仅能守心净邪，似乎还多了一丝...蕴养生命、沟通天地的灵性。”他顿了顿，看向江潼，“我想试着用它，结合云梦水泽之力，看能否为温姑娘凝聚一丝残魂，寻一线生机。”
江潼眼中闪过惊喜：“真的可以吗？” “不敢保证，但值得一试。”魏萧目光坚定，“这也是‘溯光’新生后的意义所在。”
正说着，远处传来清越的鹤鸣。只见蓝曦臣与聂明玦乘着仙鹤，飘然而至。蓝曦臣依旧是那般温润如玉，只是气质更加沉静内敛。聂明玦则锋芒稍敛，却更显沉稳如山。
“曦臣兄，明玦兄！”魏萧与江潼笑着迎上。
“看来我等来得正是时候，未打扰二位赏景。”蓝曦臣含笑打趣，引得江潼脸颊微红。
聂明玦则直接多了，拍了拍魏萧的肩膀：“气色不错！看来云梦水养人。”他又看向江潼，“江姑娘，江宗主可安好？”
“有劳明玦兄挂心，家父已无大碍。”
四人寒暄片刻，谈及近况。蓝曦臣道：“姑苏与清河事宜已大致平稳，金氏那边，各家正在施压，金光善如今是焦头烂额，想必很快便会给出‘交代’。”他语气淡然，却自有一股掌控全局的从容。
聂明玦则道：“岐山那边，温若寒倒是老实，清理门户、安抚人心，做得还算尽心。只是温姑娘...”他摇了摇头。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温婉的遭遇，是所有人心中一道沉重的伤疤。
“总会找到办法的。”魏萧轻声道，手中的“溯光”灯微微发光，仿佛在回应他的信念。
蓝曦臣微笑颔首：“不错。邪祟虽厉，终不敌人心之正，情义之坚。”他目光扫过魏萧与江潼，意有所指。
正午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四人身上，廊下水波粼粼，映着天光云影，远处有孩童（江澄正追着试图下水的江漓）的嬉闹声传来。
历经劫波，友情仍在，信念愈坚。仙门世界的格局或许将因此番变故而重新洗牌，暗流或许仍未完全平息，但希望之光已然点亮。
魏萧与江潼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他们的手悄然握在一起，十指紧扣。
“走吧，”江潼嫣然一笑，眼中有光，“阿娘今日亲自下厨，做了莲藕排骨汤，说是要好好谢谢你们。”
“那我们有口福了！”蓝曦臣笑道。
聂明玦也露出难得的笑意：“甚好。”
四人说笑着，向着充满烟火气的厅堂走去。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未来之路，虽仍有风雨，却必将携手同行。
浩劫初平，莲心依旧，故事暂告一段落，而新的篇章，才刚刚开始。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