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荒原初行客
第十六章 荒原初行客
三日后，一切准备就绪。
一支看似普通的游历队伍离开了云梦地界，向着西北方向行进。队伍人数不多，却堪称阵容华丽：姑苏蓝氏的少主蓝曦臣，清河聂氏的少主聂明玦，夷陵魏氏的公子魏萧，以及云梦江氏的大小姐江潼。
对外宣称的理由是，几位志同道合的年轻俊杰结伴游历，顺带为家中长辈寻找几种只产于西北苦寒之地的稀有炼器材料——冰髓、寒铁木等。这个借口合情合理，并未引起过多注意。
蓝曦臣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一袭白衣不染尘埃，仿佛不是去往荒原险地，而是赴一场风雅诗会。聂明玦则换下了聂氏那身过于显眼的赤金宗主服，穿着一身利于行动的深灰色劲装，背负着他那柄标志性的宽刃长刀“霸下”，眉宇间的锐气收敛了几分，却更显沉稳可靠。
魏萧的衣着与聂明玦类似，是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袍，只是细节处仍带着夷陵魏氏的纹饰风格。“溯光”灯被他收入特制的储物法器内，气息完全收敛。他伤势已大致痊愈，只是脸色仍比平日略显苍白。江潼则是一身利落的湖蓝色骑射服，长发束起，英姿飒爽，腰间挂着“水吟”短剑和几个鼓鼓囊囊的乾坤袋，里面装满了虞紫鸢塞给她的各种丹药符箓。
四人皆乘坐着脚程极快、耐力持久的灵驹，离了水泽丰沛的云梦，地貌逐渐变得干燥、荒凉。官道两旁不再是连绵的稻田与莲塘，而是起伏的土丘和稀疏的耐旱灌木。风也变得粗粝，带着尘土的气息。
起初几日，行程颇为平静。四人白日赶路，夜晚或在城镇客栈投宿，或在山野扎营。蓝曦臣博闻强识，对沿途风土人情、古迹传说如数家珍；聂明玦虽话不多，但野外经验丰富，负责警戒与选择扎营地点总是无可挑剔；魏萧心思缜密，负责规划路线和处理各种琐事；江潼则细心周到，将大家的起居饮食打理得井井有条。
四人虽是初次长时间结伴同行，却意外地默契。尤其是魏萧与江潼之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往往便能明白对方心意，看得蓝曦臣嘴角含笑，聂明玦也偶尔会投去若有所思的一瞥。
然而，越是往西北，气氛便越发不同。
人烟逐渐稀少，村镇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有时纵马一日也难见人踪。天地变得无比开阔，苍穹显得更高远，却也更苍凉。枯黄的草甸、裸露的岩石、干涸的河床构成了主色调，风声呜咽，带着一种亘古的荒芜感。
沿途开始出现一些小的修真家族或宗门的据点，大多依傍着零星的绿洲或微弱的灵脉而建，规模不大，弟子修为也普遍不高。他们对这四位气度不凡、衣着讲究的年轻修士既好奇又敬畏，招待倒也周到，但问及西北更深处的消息，却大多讳莫如深，只反复提醒再往深处去便是真正的无人荒原和危险之地，寻常修士绝不可轻易踏入。
“据说荒原深处不仅有恶劣的天候、凶猛的妖兽，还有一些古老的、不欢迎外人的遗族部落，以及...某些无法解释的诡异现象。”一个依附于小型宗门的驿站老者如是说，浑浊的眼中带着恐惧，“几位公子小姐一看便知出身大家，何必去那等险地冒险？所需的寒铁木、冰髓之类，在外围一些险峻山脉或能寻到少许。”
蓝曦臣温言谢过老者的好意，却并未改变行程计划。
又行数日，彻底离开了人族聚居的区域。放眼望去，只有无边无际的、被风蚀得奇形怪状的雅丹地貌，以及远处连绵起伏、雪线依稀可见的黑色山脉。气温明显下降，夜晚更是寒冷刺骨，呵气成霜。
这里的气息也变得混乱而狂野，稀薄的灵气中夹杂着狂暴的土系、风系元力，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令人心神不宁的残余能量。
“大家小心，此地灵气紊乱，恐有变异妖兽出没。”聂明玦沉声提醒，手已按在了刀柄上。他的感知最为敏锐，已然察觉到暗处窥视的目光。
魏萧悄然将“溯光”灯握在手中，江潼也握紧了短剑，凝神感知着周围的水汽变化——在这极度干旱之地，任何一点异常的水系波动都可能是危险信号。
蓝曦臣取出了一张古旧的皮制地图，上面标注着一些模糊的路径和危险区域标记：“按地图所示，前方应有一处古代驿站废墟，或许可暂作休整。之后再往前，便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人区’了。”
四人催动灵驹，加快速度，向着地图标注的方向行去。
果然，在日落时分，一片巨大的、风蚀严重的废墟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残垣断壁大多已被黄沙掩埋大半，只剩下一些巨大的石柱和地基还顽强地矗立着，诉说着曾经的规模。
然而，还未靠近，聂明玦猛地一抬手：“停下！有血腥味！”
众人立刻勒住马匹，凝神戒备。
风中，确实飘来一丝极淡极淡的、新鲜的血腥气，还夹杂着一种...焦糊味？
魏萧目光一凛，他手中的“溯光”灯微微震动，灯芯处的光晕自行亮起一丝，指向废墟深处——那里有极其微弱的、混乱的生命气息，以及...一种让他熟悉的、冰冷阴寒的残余波动！
“里面有人，刚经过战斗，还有...那种力量的气息！”魏萧低声道。
四人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默契地分散开，呈扇形缓缓逼近废墟入口。
越是靠近，血腥味和焦糊味越发浓重。废墟入口处，可以看到激烈打斗的痕迹，地面焦黑，仿佛被雷火灼烧过，散落着几具形态古怪、覆盖着黑色硬毛的狼形妖兽尸体，死状凄惨。
而在废墟内部一个相对完整的角落里，他们看到了血腥味的来源。
一个身着华贵紫袍、却已破损染血的身影靠坐在断墙下，似乎正在调息疗伤。那人发丝微乱，唇边带着血痕，脸色苍白，却依旧难掩其明艳张扬的容貌。她身旁倒着两三具同样焦黑的妖狼尸体。
听到脚步声，那人猛地睁开眼，警惕地望来，手中一枚跳跃着紫色电光的玉佩瞬间亮起！
当看清来人是蓝曦臣等人时，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那警惕化为了几分倨傲与不耐，冷哼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姑苏蓝氏、清河聂氏的人。怎么，你们也跑来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找罪受？”
蓝曦臣温文尔雅地拱手一礼，仿佛并非在荒原废墟相遇，而是在仙门盛宴上打招呼：“原来是岐山温氏的温情温姑娘。幸会。姑娘似乎遇到了麻烦？”
那女子，竟是岐山温氏那位据说脾气娇纵、极得温若寒宠爱的小公主——温婉字芊洛！
她怎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西北荒原深处？还受了伤？与妖狼的搏斗痕迹中，为何会有雷火之术的残留？而那让魏萧“溯光”灯产生感应的阴寒气息，又从何而来？
无数的疑问瞬间涌上四人心头。
荒原的夜风呼啸着穿过废墟，卷起沙尘，也带来了更深的谜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