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青锋夜探疑踪现
第十四章 青锋夜探疑踪现
内厅议定的方略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虽未声张，却在莲花坞乃至整个云梦地界漾开了层层无形的涟漪。
夜色更深，宾客们各自安歇，然而暗中的行动已然展开。云梦江氏的巡逻弟子增加了数倍，暗哨被重新布置，对水域的监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严密程度。数支由精锐弟子组成的小队，手持可探测异常灵力波动的法器，悄无声息地潜入白日发生激斗的湖心区域及周边水域，进行地毯式搜查。
魏萧回到客院，却无丝毫睡意。“溯光”灯置于案头，散发着宁和的微光，映亮他沉思的面容。苏墨染探查出的“两股力量”和蓝曦臣关于“播种”的猜测，在他心中反复盘旋。那冰冷纯粹的引导之力，西北方向...以及母亲魏羽浠关于“内应”的提醒，让他隐隐感到不安。
他想起日间码头迎接时，除了明面上的蓝氏、聂氏船只，似乎还有几艘不起眼的小型客舟和货船停泊在更远处的公共水域。当时并未在意，此刻想来，却觉得或许并非巧合。
心念一动，他悄然起身，并未惊动任何人。指尖轻抚“溯光”，灯盏光华微闪，他周身气息便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存在感变得极低。这是“溯光”的另一项辅助之能——匿影。
如同夜行的灵猫，他无声无息地避开巡逻弟子，离开了莲花坞核心区域，向着外围码头方向潜去。
公共码头远比莲花坞自家码头喧杂，即使夜深，仍有零星船只装卸货物，灯火阑珊，人影绰绰。魏萧藏身于一艘废弃旧船的阴影里，目光如炬，仔细扫视着停泊的船只。
大部分船只并无异常，水手、客商形色匆匆，皆是寻常模样。他的目光掠过几艘悬挂着小家族徽记的货船，最终，停留在了一艘看似普通的乌篷客舟上。
那船不大，样式老旧，像是跑短途客运的，静静地靠在最偏僻的一个角落，几乎融于夜色。船上不见灯火，也无人声，仿佛船主早已歇下。但魏萧敏锐地察觉到，那船周围的水流有着极其细微的不自然波动，仿佛被一层极淡的、近乎无形的能量场笼罩着，隔绝了内里的气息。
更让他心生警惕的是，在那乌篷船的船舷吃水线附近，他借着远处灯火的反光，看到了一小块不易察觉的、新溅上的泥点——那泥点的颜色和质地，与他白日在那魍魉鼋挣扎的湖心区域见过的湖底淤泥极为相似！
这船近日去过湖心！
魏萧屏住呼吸，将“溯光”的感知能力催动到极致，小心地探向那乌篷船。
就在他的灵识即将触及那层能量场的瞬间，船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刺骨阴寒的气息如同受惊的毒蛇，猛地缩回船体深处，消失不见！
几乎同时，乌篷船的船舱帘子被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微微掀开一角，一双毫无感情、如同冰窟般的眼睛向着魏萧藏身的方向冷冷扫来！
魏萧心中警铃大作，瞬间收敛所有气息，“溯光”光华彻底内敛，整个人仿佛化为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逡巡片刻，似乎并未发现异常，帘子又无声落下。
好敏锐的感知！好冰冷的眼神！
魏萧后背惊出一层冷汗。方才那瞬间的接触，他已能确定，船内之人绝非普通客商或修士！那股阴寒之气，虽极力掩饰，却与苏墨染描述的、那“冰冷纯粹”的引导之力有着微妙的一致性！
他不敢再多做停留，趁着对方疑窦未消，悄然后退，融入更深的黑暗，迅速离开了公共码头区域。
然而，他并未直接返回莲花坞，而是绕了一个大圈，从另一个方向，悄然接近了码头附近一片专供外来低阶修士和客商暂住的简陋客栈区。此地鱼龙混杂，气息混乱，正是藏匿行踪的绝佳场所。
他隐匿在巷角阴影中，目光锁定方才那艘乌篷船对应的方向。果然，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那乌篷船中滑出，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那片客栈区，钻进了一间毫不起眼的下等客房。
客房窗户紧闭，内里似乎设有更强的隔绝结界，连“溯光”的感知都无法轻易穿透。
魏萧耐心等待着。又过了约半个时辰，那客房的门再次无声开启。出来的却不再是那个气息阴寒的黑影，而是一个身着普通粗布麻衣、头戴斗笠、看起来完全像个落魄散修的人！
此人身形与之前那黑影略有不同，步伐气息也伪装得极好，混入人群几乎难以分辨。但魏萧凭借“溯光”对能量波动的极致敏感，依旧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被完美掩饰在平凡表象下的冰冷核心！
那“散修”低着头，沿着昏暗的街道快步而行，七拐八绕，最终竟来到了莲花坞外围一处专供杂役和低级弟子出入的侧门附近！他并未试图进入，而是如同其他偶尔在此歇脚的闲散之人一样，在不远处一个茶摊角落坐下，要了碗最便宜的粗茶，看似休息，眼角的余光却似有似无地扫过那扇侧门。
他在观察！在熟悉出入规律！或者说...在等待接应？
魏萧心中寒意更盛。对方果然有内应，而且可能就潜藏在莲花坞内部！等级或许不高，但足以提供便利！
就在魏萧全神贯注监视那“散修”之时，另一道身影，从另一个方向，也悄然注意到了茶摊边的异常。
是蓝忘机。
他本是奉兄长之命，前往附近巡查是否有可疑的灵力残留，恰好途径此地。他那过于敏锐的直觉和近乎刻板的观察力，让他立刻察觉到了那个“散修”的不协调——他的姿态太放松，眼神却太过专注；握着粗陶碗的手指过于干净纤细，不像常做粗活之人；最重要的是，他身上那极淡极淡、几乎被粗茶气味掩盖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绝非一个落魄散修该有！
蓝忘机面无表情，脚步未停，仿佛只是路过，却已将那“散修”的体貌特征和位置牢牢记住。他并未看向魏萧藏身的方向，但魏萧感觉到，蓝忘机似乎已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两人一明一暗，皆发现了目标，却都按兵不动。
那“散修”坐了约一刻钟，喝完碗中的茶，放下几枚铜钱，起身融入人流，很快消失不见。
魏萧与暗处的蓝忘机都未立刻跟踪。打草惊蛇，绝非上策。
又过了片刻，确定那人真正远离后，魏萧才从阴影中悄然退走。他需要立刻将今晚的发现告知江枫眠和蓝曦臣。
然而，在他返回莲花坞的路上，经过一条僻静巷口时，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巷角的阴影里，蜷缩着一具尸体！
那是一个莲花坞的低阶杂役，穿着江氏特有的灰褐色短打服饰，年纪很轻，脸色青黑，双目圆睁，满是惊恐，嘴角溢出带着腥臭的黑血。他的右手紧紧攥着，指缝里似乎露出一角小小的、深紫色的鳞片状物体。
魏萧蹲下身，强忍不适，小心掰开死者紧握的手指。
那是一片约指甲盖大小的、深紫色、边缘不规则、仿佛某种生物脱落下的鳞甲，触手冰凉刺骨，散发着与那乌篷船上如出一辙的、令人极度不适的阴寒气息！
而这名杂役的身份...魏萧认出，他正是在那侧门负责搬运物品的杂役之一！
杀人灭口！
对方显然发现了这杂役可能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或者因其失去了利用价值，便毫不犹豫地将其铲除！
魏萧猛地站起身，环顾四周，巷子寂静无人，只有夜风吹过，带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敌人的狠辣与果决，远超预料！
他不敢再多做停留，将那片紫色鳞甲小心收起，最后看了一眼那死去的年轻杂役，身影一闪，急速向着莲花坞核心区域掠去。
夜色浓稠如墨，将刚刚发现的线索与冰冷的尸体一同吞没。
危机，已不再是遥远的猜测，而是化作了眼前真切的血腥与死亡，如同无声的獠牙，悄然抵近了咽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