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星灯初照夜
第二章 星灯初照夜
暮色四合，莲花坞渐次亮起温暖的灯火，与水中的倒影交相辉映，宛如星河坠入人间。
晚宴过后，大人们仍在厅中品茗叙话，孩子们则得了准许，到湖畔放灯玩耍。
“看！这是我阿娘做的荷花灯！”江澄小心翼翼地捧出一盏精致的粉色纱灯，灯座被巧妙地做成莲蓬形状，中间燃着一小截特制的鲛脂烛，散发出清甜的莲香。
魏无羡哇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真好看！比我们夷陵的兔子灯还精巧！”
“云梦临水，放灯祈福是我们的传统。”江厌离微笑着取出另外几盏灯，分给众人。她递给魏萧的是一盏淡青色的莲灯，与白日他得的那个锦囊颜色很是相称。
魏萧接过，轻声道谢。他的指尖拂过细腻的纱面，发现灯瓣内侧还用银线绣了一个小小的“潼”字。他抬眼看向江潼，她正低头整理自己的灯穗，耳根却微微泛红。
“写上心愿，放入水中，若灯顺利漂远不沉，心愿便能上达天听。”江厌离将特制的荧光墨笔分给大家。
魏无羡立刻抢过一支笔，趴在石凳上就开始写，边写边念：“我希望天天都能来云梦玩，有吃不完的莲藕排骨汤和...”江澄凑过去看，两人顿时笑作一团。
聂怀桑拿着笔，愁眉苦脸地嘀咕：“写什么好呢...希望大哥下次考我校问时能手下留情？”他想象了一下聂明玦严肃的脸，赶紧摇头擦掉重写。
蓝曦臣与蓝忘机安静地立于水边。蓝曦臣垂眸书写，姿态优雅。蓝忘机则握笔片刻，才在灯上寥寥数笔，很快便停手。
江潼凑到魏萧身边，小声问：“魏公子许了什么愿？”
魏萧将未干的字迹稍稍遮掩，温言道：“心愿说出便不灵了。不过...”他顿了顿，看向她，“与这盏灯有关。”
江潼的心跳漏了一拍，忙低头掩饰：“我的愿望也很简单，希望莲花坞永远如今日这般热闹欢喜。”
孩子们陆续将灯放入水中。盏盏彩灯随波轻荡，渐渐散开，晕开一片温暖的光晕，与天际初升的星子遥相呼应。
“我的灯漂得最快！”魏无羡指着水中的一点亮光欢呼。 “那明明是我的！”江澄不服，指着另一盏。
两人又开始争论谁的灯更结实漂得更远，吵吵嚷嚷，却满是童真的快乐。
魏萧看着自己的那盏青灯混入灯群，缓缓漂向湖心。他侧目发现江潼正微微蹙眉望着她的灯——那灯似乎被水草绊住了，在原地打转。
他不动声色地指尖微动，一缕极细微的灵力弹出，轻轻荡开水面，推了那粉色的灯盏一把。灯挣脱了纠缠，顺利汇入主流，悠悠远去。
江潼松了口气，脸上绽开笑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魏萧。两人目光相接，俱是微微一怔，随即相视而笑。夜色柔和了彼此的轮廓，水中灯影倒映在眼底，漾着细碎的光。
“我们去那边亭子里看吧，视角最好。”江潼提议，指向延伸至湖心的一处小亭。
孩子们欣然同意。亭子不大，几人倚栏而坐，恰好能俯瞰整个放灯湖面。晚风带着水汽和荷香拂面，说不出的惬意。
魏无羡闲不住，很快发现亭角挂着一串风铃，是用小巧的贝壳和彩珠穿成，叮咚作响。他跳起来去够，江澄也加入，两人嘻嘻哈哈。
蓝忘机安静地坐在角落，看着水中星辰灯影，目光专注。蓝曦臣则与聂怀桑低声交谈着什么，偶尔露出温和的笑意。
魏萧和江潼并肩靠在栏杆一侧。远离了中心的喧闹，此处显得格外宁静。
“夷陵的夜晚也这般美吗？”江潼望着星空问道。
“夷陵多山，夜色降临时，群峰如墨，星月仿佛格外近，伸手可摘。”魏萧轻声道，“与云梦的水天一色很是不同。有时山间起雾，云海翻腾，又别有一番意境。”
“听上去真好。”江潼眼中流露出向往，“我只去过幽州姑姑家，山势陡峭，溪涧清冷。夷陵的山是什么样子？”
魏萧便细细与她描述夷陵的风物：春日漫山遍野的杜鹃，夏日凉爽幽深的溶洞，秋日层林尽染的红叶，冬日雾凇沆砀的奇景...他言语生动，江潼听得入神。
“...无羡最顽皮，五岁时曾追一只灵狐，险些跌入深涧，被我父亲抓回来好一顿训斥。”魏萧说起弟弟，语气无奈却满是宠溺。
江潼轻笑：“阿澄也一样。上次为了摘最高的莲蓬，差点把船弄翻，阿娘罚他抄了十遍家规。”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其实我很羡慕他们，可以那样无拘无束。”
魏萧看向她：“江姑娘何出此言？”
“我是长女，总要更稳重些，给弟妹做表率。”江潼笑了笑，笑容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阿娘说，将来要掌管一部分家族事务，言行举止皆需合乎规矩。”
魏萧沉默片刻，道：“责任所在，固然如此。但...”他声音温和，“方才看姑娘放灯时，眼神雀跃如赤子，与令弟并无不同。保有这份心性，与承担责任，或许并非不可兼得。”
江潼怔住，抬眼看他。少年目光澄澈，带着理解和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
“魏公子所言甚是。”她莞尔，“倒是我执拗了。”
这时，一阵更大的欢呼声传来。原来是大人们谈完事，也来到水边。江枫眠命人放起了数盏更大的天灯，冉冉升空，如同明月初升，将湖面照得愈发明亮。
魏长泽与藏色散人并肩而立，看着孩子们笑闹。藏色对江枫眠和虞紫鸢笑道：“看这些孩子，倒比我们当年还能闹腾。”
虞紫鸢哼了一声，嘴角却含着一丝笑意：“没大没小。”目光扫过亭中并肩交谈的魏萧与江潼，微微挑眉，却未多言。
江枫眠温声道：“孩童心性，难得投缘。我看星澜性子沉稳，倒能与阿潼说到一处去。”
夜深了，孩子们渐生困意。魏无羡已经开始小鸡啄米，头一下下点着，差点栽进江澄怀里，被江澄嫌弃地推开，又迷迷糊糊靠回去。
大人们笑着摇头，准备带各自孩子回去休息。
临别前，江潼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魏萧面前，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莲蓬状玉坠，莹润可爱。
“这个...送给你。云梦的特产暖玉，戴着冬暖夏凉。”她语气尽量自然，“算是...谢你白日救花，又...又陪我聊天。”
魏萧微微一怔，双手接过玉坠，触手果然温润生暖。他郑重收好，然后从自己腰间解下一枚深紫色、刻有奇异符文的木牌，递给江潼。
“这是我亲手刻的护身符，用的是夷陵特有的雷击木，可辟邪护心。”他目光真诚，“今日...很高兴。”
两人交换信物，指尖再次轻轻相触，俱是迅速收回手，脸上有些发烫。
“阿潼/魏公子，走了！”远处传来呼唤。
他们互道晚安，转身走向各自的家人。魏萧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恰巧江潼也正回头望来。两人目光在灯火阑珊处再次交汇，皆是一笑，这才真正转身离去。
湖面上，大多数灯烛已燃尽或漂远。唯有一青一粉两盏灯，不知为何竟靠在了一处，并行随着微浪轻轻摇曳，如同依偎，久久未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