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云松篇（4）

“刺穿她的心脏！你就能离开这无尽的轮回！”

“动手！快动手！”

那声音尖锐得几乎要撕裂他的灵魂。他握着骨刀的手剧烈颤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看着陈琳琳担忧地望着自己的眼神，看着叶曜下意识护住她的姿态…那些死亡轮回里的背叛、抛弃、绝望潮水般涌上，却又被更深刻的记忆狠狠压下去——是她笑着揉乱他鬃毛的温度，是她危难时从不曾松开的手，是她那句“我们共进退”。

无尽的死亡没能磨灭他，这最后的诱惑更不能。

他忽然笑了起来，阳光重新落回那双总是率真的眼眸里，仿佛还是那个狮族无忧无虑的少族长。他对着陈琳琳，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别怕，我来帮你了。”

然后，在陈琳琳骤然睁大的瞳孔注视下，在叶曜意识到不对刚要动作的瞬间——

云松猛地调转骨刀，将那柄打磨得异常锋利、刻着孤独小人的骨刀，毫不犹豫地、用尽全力地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云松！不要！”真好，这一次的琳琳是在乎自己的。

剧痛袭来，鲜血迅速染红了他胸前的兽皮。他却始终保持着微笑，你需要血肉，所以我来了。

“检测到试炼者主动放弃唯一通关捷径，选择自我牺牲以护佑他人。”

“判定：直面最深恐惧，超越生死本能。”

“恭喜你，找到隐藏解法，试炼——通过”

冰冷的机械音最后一次响起，却带来了截然不同的结果。

云松感到那股一直撕扯他灵魂的冰冷力量如潮水般退去，身体的剧痛和沉重感也瞬间消失。他最后看到的，是陈琳琳惊骇欲绝扑过来的身影，和叶曜难得错愕的表情。

视野被白光吞噬。

……

神殿内。

星轨阵法的光芒尚未完全散去。

云松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气，手下意识地捂向胸口——那里没有任何伤口，只有心脏在疯狂跳动，残留着幻痛般的悸动。

他几乎是立刻转头去寻找，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蓝尾。

海洋守护者比他出来得更早，正微微侧头望着窗外流动的云海，往常总是带着戏谑笑意的侧脸此刻没有任何表情，海蓝色的眼眸里沉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重的忧伤，仿佛刚刚在另一个时空里，他也失去了极其重要的东西。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云松的回归。

云松撑着发软的身体站起来，环顾四周，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都还在，阵眼中白光依旧强烈，显示陈琳琳、叶曜和颜夕仍在试炼之中。

神殿穹顶高处的菱形天窗，将一束澄澈的天光精准地投落在星轨阵边缘一道古老的刻痕上，云松死死盯着那束光，看着它从一个兽首浮雕的右眼滑至左眼的位置。

不过一寸的距离。

在他经历了无数次的死亡与重生，灵魂几乎被磨灭的漫长时间里，现世的太阳，才刚刚挪动了这么一点点。

不过一个时辰左右。

可对他而言，仿佛已经死过了千百回。

神殿内一片寂静，唯有窗外流云无声地滑过。

云松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千百次死亡带来的冰冷与绝望，正被现实世界的暖意一点点驱散。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依旧被强烈白光笼罩的阵眼，琳琳、叶曜和颜夕还在其中奋战，他们的考验又会是何等光景？

最后，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窗边那抹沉寂的蓝色。

蓝尾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态，仿佛化成了一座望海的雕塑。那深重的、几乎要将他自身也淹没的忧伤，与平日那个玩世不恭的海洋守护者判若两人。

云松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一种潮湿而晦暗的能量正极其缓慢地从蓝尾身上弥漫开来，像是一种无声的哀悼，与他周围流动的光尘格格不入。

究竟是什么样的试炼，会让蓝尾露出这样的表情？又会让他比自己更早一步脱离？

可那家伙的心思，从来都像最深的海沟，难以窥测。

蓝尾似乎被云松直白的视线惊动，海蓝色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完全从那种沉溺的状态中脱离，只是将望向云海的视线，缓缓地、沉重地，投向了那依旧光芒夺目的阵眼。

他的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正凝视着某个他人无法看见的、深埋于汹涌波涛之下的场景。

微风从未关严的窗隙中涌入，带来远方潮湿的气息，却吹不散此刻凝结在蓝尾周身那沉重而孤寂的氛围。他的考验似乎结束了，但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显然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