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棟20

临近夏天,太阳下山变得越来越迟,宋念吃完晚饭,天也还未完全暗下去。

她总借散步之名,折返回乐队排练的场地。因为要遵守和严浩翔的约定,对朋友保密,她不再明目张胆地跑去排练室围观,而是站在临街的一盏路灯下,听音乐飘出三楼的窗户。

乐队准备了很多歌,他们唱枪花、唱涅槃、唱电台司令,渐渐有一天,也开始唱自己写的歌。

宋念从不认为等待是件难熬的事,她乐于观察生活中的细枝末节——比如路灯下杂乱无章的高压电线,电线杆上五花八门的社团广告,以及广告单中高频出现的流行语。

等到天色全黑,严浩翔终于背着琴包拐到后门,走到她面前时,宋念看着他眼里映照着灯光的星辰,心总会不争气地漏跳一拍。

他们喜欢往反方向坐两站公车,去一个临近郊区、有人造湖的公园练琴。

上了年岁的枫树挡住了沿街的喧哗,长椅早已没了阳光烘烤的余温。

严浩翔建议她学尹美莱的《Touch Love》,传唱度广且上手不算难。怕宋念学不明白,他把曲子拆成好几段,一边讲解一边不厌其烦地示范了无数遍。

宋念还记得,她接过严浩翔的吉他,战战兢兢地拨动了第一根琴弦。

尝试很多次后,终于勉强能弹出一段旋律,她抬起头,不甚确定地看向对着稿纸想词的严浩翔,试图从他的神情中寻找答案。

严浩翔给出反馈时总是笑意吟吟的,耐心得超乎想象。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

严浩翔:念念,你很棒,自信点,不要着急,慢慢来

这句话让宋念安心,她像只刚学会飞行就跃跃欲试的小雀,一被夸赞就能充满信心地连弹好几遍。注意到严浩翔练习时总支着头对着歌词本发呆,宋念问:

宋念:浩翔哥是在写自己的歌吗?

严浩翔:算是吧,去年冬天谱的曲,到现在也没想出合适的词

湖边的小灯幽幽亮起,映在草坪上,光也闪烁着翠绿色。公园上空有不知通往何处的航道,每天同一时间,总能听见飞机的轰鸣。

严浩翔:念念,你再弹一遍给我听

严浩翔凑近,帮她调整吉他肩带,宋念的脖颈能敏锐感觉到骤然温热的呼吸,心一下子跳得飞快。严浩翔毫无察觉,只说:

严浩翔:把每一次练习都当作最后一次表演

可宋念还是走了神——弹吉他时,她很难藏住心事,思绪轻而易举就会被严浩翔搅乱。

她想,这算不算和严浩翔的第二个秘密?

但如果可以,她宁愿不要这个秘密。

14岁的夏天,一场暴雨之后迎来了罕见的炎夏。如今回忆起来,宋念总觉得当时的快乐和苦楚都不真切,像是偷来的。

有时路过麦当劳,想吃一个甜筒,因为想到严浩翔可能喜欢,就会加购薯条和麦乐鸡,还会叮嘱服务员“要刚炸好的、最新出锅的”,她不介意为此多等一会儿。

没过多久,朋友就得知了宋念偷学吉他的事——或许是她自己找出了端倪,也或许是严浩翔根本没当回事,主动招认了。

那天,朋友的妈妈煮了牛骨汤,让她送来。夜风习习,温柔得恰到好处,站在宋念家门前,朋友揉了揉她的脑袋:

龙套:如果下定决心去学,那就别半途而废

龙套:以后放学就直接过来找我,别去公园喂蚊子了,知道吗?

宋念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等朋友转身走远,才略微失落地回答:

宋念:哦,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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