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棟10

推门时之前的邻座正好站在一旁等，男人叼着烟，四目相对，吞云吐雾时夹着句含糊不清的打趣。

龙套：我还以为你在里面做什么呢

宋念站定，男人的目光在对峙中逐渐心虚闪躲，最终只好揉了揉脖子愤懑地将视线扭向别处。

宋念：向导他人在哪？

眼前的男人在她脑中已经被自动归结入最无能的那类孬种，她想走，现在就要走，只是至少在离开之前应该和向导打个招呼，把剩余的筹码尽数归还。

男人眼里闪过丝异样，说不出到底是惶然还是犹豫，他思忖片刻后才给出答案：

龙套：上二楼，左手边第二个房间

衣摆的湿意扩散，泛凉的触感在后背泛滥，宋念敲了两声，虚掩的门就自动露了条缝出来。

她没有礼貌地保持等待，这个夜晚，也许在宋念潜意识中就根本不值得去等待。

她冒然地把整扇门推开，廊道上最寻常的暖黄色灯光霸道地入侵了音响内投射出的深蓝，向导无力地趴在窗台旁的躺椅上，像搁浅在岸边快要忘记呼吸的鱼。

他正眯着眼听歌，察觉到有人靠近才微启眼眸。

龙套：小念

他的声音很轻，迷幻得凌驾在半空中，飘飘然似浮在云里。

龙套：我出现幻觉了么？

他自言自语，说到一半自顾自摇摇头发痴地笑了出来。

龙套：今晚开心么？

宋念：我来还筹码给你，就放在茶几垫上

宋念吸吸鼻子，不去看掉在毛毯上的旧卡片，和CD机旁堆在一起的那摊白色粉末。

她努力不去在意向导赤裸的身体上攀着针孔的淤青，不去细想对视时那双迷离空洞不知所云的眼睛。

宋念：嗯，就这样，来告诉你一声，我先走了

她内心发颤，甚至忘记了自己该去害怕的，只是一遍遍机械地想，多么讽刺啊，难道义无反顾的自由就是如此吗？

宋念回想起初至凤凰城那个在汉堡店度过的午后，棕榈树上空投来灼热的光线，他们慷慨激昂地讨论何谓自由。

这一刻，她总算明白了，向导所谓的追求真正是什么。

现在看来真是荒谬，她曾不明所以地就表示认同过，也真情实感地去相信过，可这是未来自己想要的吗？

不，绝不是如此。

整个世界被剥离得四分五裂，只剩下了黑白灰三种颜色，宋念走在人迹寥寥的街上，风呼呼刮过她的耳朵，眼前分明有一条笔直的可以直通市区的路，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已经无处可去了。

调成静音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个不停，是向导，意识到这或许是对她不辞而别的疑问，宋念还是按下了接听。

龙套：你在哪里？

周围的空旷寂静使她毛骨悚然，那双上瘾之后失去焦点的眼睛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宋念：宋念，你要做逃兵吗？

向导的声音随着风灌进耳里，似有暗霾缠绕向她咄咄逼近。

宋念握紧了手机，循着声音的来源探究地扭过头，目光延伸至道路反向的起点，别墅门前停着熟悉的那辆车，向导就站在车旁，一动不动，直勾勾看着她，那双眼睛黑得恐怖，被墨浸染，透不出一丝亮。

周遭的所有光源在这刻一齐熄灭，她后退一步，像失重不小心掉进了巨大的黑洞里，手机中的那个声音依旧在一遍遍重复：

龙套：宋念，你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