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章庖丁解尸?
指尖首先落在尸体的腿部。
她仔细地按压、触摸着小腿和大腿的肌肉群,感受着那被水泡得松软组织下更深层的状态。
她的手指灵巧地在皮肤表面移动,按压膝盖骨周围,又顺着胫骨往下探查脚踝关节。
“腿部肌肉……尤其是腓肠肌、比目鱼肌群,”苏晚的声音透过厚厚的帕子,显得有些闷,但清晰异常,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感,“劳损程度远超常人。
僵硬、增厚、甚至有轻微的钙化结节感……这是长期、高强度骑马才会留下的痕迹。”她的指尖又滑向尸体的脚底和脚掌内侧,“足底老茧位置……集中在脚掌前部偏内侧和脚跟,典型的马镫着力点!
而非长期步行形成的均匀分布。这人……是个长期骑马的人,而且骑术精熟,绝非偶尔为之。”
她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伸手去拿旁边石台上的一把细长银刀,准备进行更深层的检查,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刀柄时,一只骨节分明、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大手比她更快一步,稳稳地拿起了那把刀。
萧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侧,默不作声地将刀递到她面前。
苏晚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个大活人。
她抬眼,正对上萧珩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此刻,那眸子里没有了惯常的冰冷和审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神贯注的……认真?如同寒星聚焦于一点,亮得惊人。
他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摊开了一本厚厚的硬皮册子,一支蘸饱了墨汁的细狼毫笔悬停其上,姿态是前所未有的端正和专注。
苏晚心中掠过一丝极其微妙的异样感,但转瞬即逝。
她没时间深究,一把接过银刀,道了声“多谢”,便毫不犹豫地转向尸体的腹部。
银光一闪,动作精准而稳定,在肿胀苍白的腹部皮肤上划开一道笔直的、不深不浅的口子,避开了主要的血管。
她没有去翻检那些被水泡得软烂、意义不大的肠子,而是直接将目标锁定在胃部。
小心地切开胃壁,一股酸腐的气味混合着冰水的寒气弥漫开来,幸好有厚帕子!苏晚无比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她用小镊子仔细翻检着胃里残留的少量粘稠物。
“胃内容物……极少。”苏晚的声音冷静得如同在陈述今天的天气,“只有少量消化液和极细微的、难以辨认的食糜残渣……几乎完全排空。”
她用镊子夹起一点点粘液,对着灯光仔细观察其质地和颜色,“根据胃壁收缩程度和内容物状态判断……死亡时间,距离其最后一次进食,大约在四至六个时辰之间。”
她放下镊子,目光自然而然地移向尸体的头部位置——虽然那里空空如也。
但她毫不在意,仿佛那颗脑袋依旧好好地长在那里。她伸出手指隔着丝绢,极其仔细地开始触摸、按压尸体下颌处的牙床骨骼,一寸一寸,感受着牙槽骨的形态和牙齿残留在牙床上的印记。
突然,她的动作猛地顿住!手指停在右侧下颌骨靠后的位置,反复地、用力地按压了几下。
“等等!”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猛地扭头看向萧珩,眼睛在惨白的灯光下亮得惊人,“这牙齿磨耗……不对!右下第六齿的牙槽……牙槽形态异常!有……有硬物填充过的痕迹!虽然牙没了,但牙槽骨上留下了清晰的印记和一点……极其微小的、残留的金属碎屑!”
她几乎要跳起来,顾不上仪态,激动地指着那个位置:“镶过牙!而且是金牙!虽然脑袋丢了,但这牙槽还在啊!它告诉我,这家伙右下第六颗牙是镶金的!纯金的!或者至少是金包银的!这可是个重要身份标识!寻常富贵人家顶多用银,用金镶牙的……非富即贵,而且还得是特别讲究、特别怕疼、或者牙齿特别糟的!”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也可能是特别爱显摆的暴发户!”
萧珩握着笔的手骤然收紧,笔尖在册子上洇开一小团浓墨。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探照灯,死死钉在苏晚所指的牙槽位置,又迅速移回她那双因激动而熠熠生辉的眼睛上。那眼神中的专注和锐利,几乎化为实质的火焰。
他迅速在册子上记录:“长期骑马,精熟。末食:4-6时辰前。右下六齿:金镶。”
石室里的空气仿佛被苏晚的发现点燃了。
冰冷的寒气依旧,却压不住那骤然升腾起的、拨开迷雾的希望热度。
牙槽里的金牙线索让石室里的温度都仿佛升高了几度。
苏晚眼中的光芒更盛,她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彻底进入了“人尸合一”的境界。束胸?粗布衣服?硌脚的鞋?统统不存在了!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具沉默的躯体和它所隐藏的、等待被解读的死亡密码。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再次聚焦在尸体最核心的创伤点——那空荡荡的颈项断口上。
这一次,她看得更加细致入微,几乎要将脸贴上去。她甚至拿起旁边一个打磨得极其光滑的铜制小圆镜,借助油灯的光线,将光线反射到断口深处那些被水泡得发白糜烂、被鱼虾啃噬得边缘模糊的组织上。
“死亡方式……”苏晚喃喃自语,声音透过厚帕子,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她伸出带着丝绢手套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拨开断口边缘翻卷的皮肉,露出下面同样被水浸泡过的、颜色深暗的肌肉纤维和森白的颈骨断面。
“看这里,”她的指尖点在断口肌肉的深层,那里有几处颜色相对深暗、呈不规则条索状的区域,与周围被水泡得发白的组织形成细微差别,“深层肌肉,尤其是胸锁乳突肌和斜方肌连接处,有片状出血!虽然被水泡得颜色变淡、扩散了,但形态还在!这是生前暴力压迫造成的!再看这颈骨断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