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养心殿后暖阁的日子,像一潭表面平静、底下爬满毒虫的死水。
伤势在太医和名贵药材的堆砌下,缓慢而顽固地好转。能下地走动了,能自己喝药了,但每一次呼吸,肺腑深处依旧残留着被雷霆撕裂过的隐痛,皮肤上那些紫黑色的雷击纹淡了些,却未完全消退,蜿蜒盘踞,像某种不祥的烙印。
更糟糕的是体内那不听使唤的电流。它们似乎在那场惊天动地的“引雷”后变得壮大了些,却更加躁动不安,像一群脱缰的野马,在我脆弱的经脉里横冲直撞。偶尔一个情绪波动,指尖就会不受控制地窜出细小的电火花,吓得伺候的宫女面无人色,扑通跪地。
梁九功来的次数渐渐少了,但每次来,那审视的目光都像刮骨刀,一寸寸丈量着我的恢复程度和剩余价值。引雷锥被他轻描淡写提过一次后,再无声息,仿佛从未存在过。
康熙再未露面,仿佛我只是他棋盘上一颗惊世骇俗却险些崩盘、如今亟待评估还能不能用的棋子。
阿哥们的心意或算计依旧隔三差五送来,通过梁九功的手,变得千篇一律、毫无新意,连十爷都不送仙人掌了,改送更名贵的药材,附言也变得规规矩矩。
我被彻底圈养在这金丝笼里,与世隔绝。唯一能接触到的外界信息,是偶尔从窗外飘过的、压得极低的议论碎片。
【……说是天罚……】 【……养在养心殿呢……不知是福是祸……】 【……蒙古王爷进京了,听说也在打听……】 【……拜火……】
最后两个字像冰针,猝不及防刺入耳膜。
我正倚在窗边透气,猛地僵住,全身血液似乎都凝了片刻。
拜火!
他们还在!他们甚至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存在!是在试探?还是在……宣告?
恐惧无声地攥紧了心脏。那道冰冷贪婪的、来自屋顶的目光,夜夜入梦。
不能再这样下去。
坐以待毙,等来的绝不会是救赎。
我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看得更远一点,听得更清一点。
视线落在窗外。
庭院里,负责看守的粘杆处侍卫按刀而立,身姿挺拔如松,呼吸绵长均匀。他们佩刀的刀鞘,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金属……
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窜入脑海。
电流……磁场……金属……
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
斯塔克那家伙唠叨过的电磁理论碎片,混着前世物理课上昏昏欲睡的记忆,此刻如同沉渣泛起。
我猛地坐直身体,因为动作太急,扯得胸腔一阵闷痛,剧烈地咳嗽起来。
“姑娘!”小宫女惊慌地上前。
我摆摆手,示意她没事,眼睛却死死盯着窗外一个侍卫的佩刀。
集中精神——
忽略掉身体的疼痛,忽略掉环境的压抑,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去捕捉那些躁动不安、四处流窜的细微电流。
引导它们——
不是向外爆发,而是……向内收敛,向着双耳,向着双眼的方向,细微地、精准地流转。
像调节一个生锈的、濒临报废的收音机调频旋钮。
滋啦……滋啦……
脑仁里响起尖锐的杂音,太阳穴突突直跳。
视线开始模糊,泛起点点雪花。
失败了?
我不甘心,咬着牙,几乎是榨干最后一丝精力,拼命维持着那微弱的电流导向。
滋——!
一声极其尖锐的鸣响后,杂音陡然消失!
世界,在这一刻变了模样。
一种无法言喻的、全新的感知,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
不再是单纯的声音或图像。
而是一种……波动,一种覆盖了整个养心殿区域、无数细微电磁波动交织成的、立体的“场”!
我能“看”到——不,是“感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