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粘杆处侍卫那句干涩的“姑娘您没事吧?”还悬在空气中,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的死寂就被门外更汹涌的脚步声打破。
火把的光亮将庭院照得如同炼狱,甲胄摩擦声冰冷而肃杀。梁九功几乎是跑着进来的,一向平稳的脸上罕见地失了血色,看到殿内景象——墙上的血污、昏死的刺客、歪倒冒烟的青铜烛台、以及坐在床上掌心焦黑微微发抖的我——他眼皮狠狠一跳。
“快!传太医!”他声音发紧,第一个命令却是冲着我来的,眼神迅速在我周身扫过,“姑娘伤到何处了?!”
【……烛台击敌……雷霆之力竟至于斯?!若她稍有差池……】他的心音又惊又怒,后怕不已。
我摇摇头,声音因脱力而低哑:“没伤到……就是吓着了。”
梁九功显然不信我这鬼话,但那焦黑的掌心做不得假。他立刻指挥随后冲进来的更多侍卫:“将逆贼拖下去!严刑拷问!查清他是如何绕过守卫潜入的!同伙是谁,以及幕后主使!”他的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狠厉,“彻查!给咱家掘地三尺地查!”
侍卫们如狼似虎地将那摊软泥般的刺客拖走。梁九功这才转向我,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姑娘受惊了。此地不宜再住,万岁爷有旨,请姑娘即刻移居‘奉先殿’偏殿!”
奉先殿?供奉清朝历代皇帝牌位的地方?
我心头一凛。这地方比绛雪轩又不同了,那是真正的皇家禁地,庄严肃穆,守卫恐怕已非“森严”二字可以形容。把我放在那儿,康熙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既是最高级别的“保护”,也是最后的“隔离”与“审视”。在祖宗牌位面前,是祥瑞还是妖孽,恐怕就要有个终极断决了。
我连反对的余地都没有。
几乎是半强制性地,我被宫女搀扶着,裹上厚厚的斗篷,在一队粘杆处精锐和大量侍卫的团团簇拥下,连夜转移。
奉先殿果然气象不同,尚未靠近,那股沉甸甸的、累积了数代皇权的肃穆威压便扑面而来。殿宇森严,古柏森森,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不动,巡逻的侍卫数量更是多到令人窒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眼神锐利如鹰,扫过每一个角落。
我被安置在紧邻奉先殿正殿的一处小小偏殿里。这里一应陈设简单却厚重,透着冰冷的仪式感,再无半分绛雪轩的奢华暖意。
梁九功亲自盯着我服下太医开的安神汤药,由他亲自试过毒,又留下足足四倍于之前的人手,才躬身退了出去,语气沉重:“姑娘好生休养,万事自有万岁爷圣裁。”
殿门合上。
我被彻底关进了这座皇权与祖宗阴影笼罩下的最高级牢笼。
读心术在这里变得极其艰难,外面的侍卫心音大多是一片冰冷的忠诚和警惕,如同铁板,难以穿透,偶尔捕捉到的碎片,也多是【奉先殿重地……】、【逆贼胆大包天……】、【里头那位……】的敬畏和谨慎。
康熙再未亲自前来,但赏赐和名贵药材依旧源源不断送来,态度模糊难辨。
其他阿哥更是绝迹,奉先殿不是他们能随意“探望”的地方。
我被彻底孤立了。
时间在这种令人窒息的高度戒备和孤立中缓慢流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