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员（现实同步）
《外卖员》
1
我干外卖三年，第一次接到"无人签收"的订单。
夜里十一点零五分，系统派单：从"老东北饺子馆"送到"观澜公寓B座4层404"，备注只有四个字——
"放门口，别敲。"
我耸耸肩，常见，怕吵孩子。到店取餐，老板娘却神色古怪，把塑料袋系了三道，又拿胶带缠成木乃伊。
"兄弟，这单...你送完赶紧回，别多事。"
"咋的，客户吃人？"
她欲言又止，只指了指外卖小票：下单时间23:00:00，精确到秒，像卡着秒表。
2
观澜公寓是烂尾楼改的，灯坏了一半。我把电驴停门口，抬头看，B座整排窗户只有404亮，白森森，像有人拿手机手电筒贴玻璃上晃。
电梯坏了，我爬楼。楼道里堆满废弃家具，每拐一层，都能听见"咚"一声，像有人把足球踢到墙上。可我脚步一停，那声音也停。
四层黑得过分，我打开手机灯，404门把上缠满红色塑料袋，风一吹猎猎作响，像无声嚎啕。我把外卖挂门把，拍照点"送达"。
刚要转身，门里突然传出指甲刮木板的声音，滋——滋——节奏分明，一共四下。紧接着，有人贴着门板，轻轻喊：
"外...卖..."
声音拖得极长，尾音却上扬，像在笑。我头皮炸起，拔腿就跑。背后"咔哒"一声，404开了条缝，但走廊灯太暗，我没能看清里面伸出的是什么，只瞥见一团漆黑，比夜色更浓。
3
回站点，我上报"客户自行开门，未见面"，系统秒回：收到。
可没过两分钟，又派来同一单：观澜公寓B座404，备注一字不差——"放门口，别敲"。
我骂了声见鬼，点"拒绝"，提示：拒绝失败，该单为"必送"。
所谓"必送"，就是平台算法判定你"顺路、高效、无客观障碍"。换句话说，系统认定404没问题，是我矫情。
我只能再取餐。老板娘看我回来，脸"唰"地白了，转身就往厨房走。我追进去，她正拿菜刀剁空气，咣咣咣，节奏齐整。
"姐，404到底住着谁？"
刀停了，她背对我，小声说："不住谁，住'它'。"
"'它'是谁？"
"以前一个外卖员，"她咽了口唾沫，"去年冬天，给404送餐，再没回来。警察来贴寻人启事，门里没人，可每晚十一点，准时下单，一样的饺子，一样的备注。"
她回头，眼白多过眼珠："你说，是谁在点？"
4
我第二次爬进四层，楼道黑得手机灯都照不透。404门口，我第一次送的外卖竟原封不动挂在门把，塑料袋鼓胀，像被灌满冷气。
我伸手想取回旧餐，再一起拍照。指尖刚碰到袋子，门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惨白，骨节处全是缝合疤，五指反折，一把抓住我腕子！
我吓得猛拽，"嗤啦"一声，手缩回去，门缝阖上，我手里却多了一张小票——
正是我第一张外卖小票，但客户签名处，被血写上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哥，进来坐坐，外面冷。"
我跌坐地上，后脑勺磕墙，疼得眼冒金星。可更疼的是手腕，那只被握过的地方，留下五根乌青指印，皮肤凹陷，像被速冻。
我挣扎爬起，连滚带跑冲下楼梯，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明明向下跑了十层，抬头一看，还是"4F"。楼道黑得像闭环莫比乌斯环，每层墙上都用红漆刷着"4"。
我喘成破风箱，忽然听见头顶"咚"一声，像足球撞墙。接着，塑料袋"沙沙"从上方飘下，砸在我脚面——
第二份外卖，被原封不动退回来了。袋身湿哒哒，滴滴答答，落下暗红色液体，不是醋，是血。
5
我发疯似地踹开就近一户门，里面竟亮着灯，餐桌摆满热气腾腾的饺子，椅子却空。桌上放一部手机，界面停在"骑手已取餐"。
我走近，手机屏幕忽地跳成前置相机，画面里——我身后，站着一个穿黄色外卖服的人，头盔压到鼻梁，嘴角裂到耳根，手里提着一团黑色塑料袋，正缓缓举起。
我猛地回头，空无一人。再转回桌前，饺子全变成眼球，齐刷刷瞪我。桌布"唰"地被抽起，露出下面一具尸体——
穿我衣服，戴我工牌，脸被挖空，胸腔塞满外卖小票，小票最上面一张，时间显示：去年冬至23:00:00。
我脚一软，跪地干呕。耳机里却弹出提示音："您有新的订单，请及时处理。"
屏幕亮起：取餐地址"观澜公寓B座404"，配送地址"观澜公寓B座404"，备注：
"别跑了，跑不掉的，饺子要凉。"
6
我点"确认"，系统罕见地发出机械笑："恭喜接单，您即将成为本单唯一骑手，也是唯一餐品。"
电梯"叮"一声打开，轿厢里贴满寻人启事，全是我的脸。灯管闪两下，全部熄灭，只剩楼层按钮亮着"B13"。
这栋楼明明只有地下两层，却多出B13。我踩进去，轿厢自动关门，下降时间长得像在穿越一整年。
门开，一条长廊，两侧是酒店式客房，门牌从"1301"排到"1313"。最尽头，1304门楣挂着红灯笼，匾上写"饺子馆"。
我推门，老板娘站在案板后，脸跟记忆里一样，却毫无血色。她招手："来啦，最后一道工序，缺馅。"
案板上躺着一个人，被剥去半边脸，胸腔敞开，心脏还在跳。那人，是我。
老板娘把心脏挑出，放进绞肉机，"咕噜"几声，化作猩红肉泥。她包成饺子，下锅，三分钟捞起，装进熟悉的外卖袋，递给我。
"送餐地址，"她指了指我空洞的胸腔，"放这里，别敲。"
我低头，发现自己制服前襟被缝满拉链，她帮我拉开，把饺子塞进去，再合上，动作温柔得像给婴儿包襁褓。
"好了，去吧，记得五星好评。"
7
我再度醒来，站在观澜公寓B座楼下，时间23:00。手里提着外卖，胸口沉甸甸，像揣着冰袋。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您即将超时，请尽快配送。"
我抬头，404窗户亮着白灯，像手术室无影灯。我知道，那扇门后，正站着上一个"我"，等着签收下一单。
而我，必须上去，把胸腔里的"饺子"亲手递给他，看他被剖开，被装填，再成为新的"骑手"。
循环，永无终止。
8
如果你深夜点外卖，骑手迟到，请不要催单，更不要给差评。
因为在你看不见的某个巷口，也许正有人提着滚烫的胸腔，一路狂奔，只为把"自己"准时送达。
而下一秒，轮到的，可能就是你。
---
【完】
【周野的打卡·第17天·晚】
故事听完，手机跳出提示：
“第32个故事已读，剩余68。
下次故事：《鬼打墙》
倒计时11:59: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