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洞戏影
【深夜勿读,读前关灯
一、凌晨四点十九分
2020年 3月 19日,天还没亮,整座城仿佛泡在冰水里。
4:19,我拎着电脑包,踩着碎冰一样的路灯,往公司赶。前一夜的酒劲像蛇一样缠在太阳穴,我一边和女友小番茄视频,一边用冷风醒酒。
“老公,你走到哪儿了?”
“刚过老桥,再拐个弯就……”
话音未落,屏幕里的画面猛地一晃。我整个人像被钉子钉住——
桥洞底下,蹲着一个女人。
她穿的不是普通的西装,而是一整套戏服:大红蟒袍,水袖拖地,脸上浓墨重彩,却涂得极不规整,像有人拿笔在她面皮上乱戳。最诡异的,是她的腮红——两团殷红,一直漫到耳根,仿佛整张脸被滚水烫熟后再抹上去的。
她就蹲在黑得发蓝的阴影里,冲我招手。
不是左右摆动,而是手背朝外,手腕像折断一样一下一下勾我。
“……卧槽。”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机里炸开。小番茄追问:“怎么了?”
我没法回答,喉咙像被塞进一把冰碴。下一秒,我拔腿狂奔。
鞋底拍在水泥路上,像有人在后面撕我的影子。耳机里小番茄的喊声被风声撕得稀烂。我跑了足足三分钟,肺里灌满刀割般的寒气,才敢回头——
桥洞空无一人。
只有一盏路灯,在冷风里晃,灯丝滋啦啦地响。
二、桥边的大爷
我喘得像条上岸的鱼,终于看见一个扫街的大爷。
“大、大爷……桥洞底下……唱戏的女人……您看见了吗?”
大爷把口罩拉下半截,露出没牙的嘴:“哪有人?这桥底下全是水,路都荒了,鬼下去都淹死。”
我还想追问,大爷却像躲瘟神一样,推着车子掉头就走,边走边嘀咕:“神经病……”
耳机里,小番茄的声音带着颤:“你别吓我……”
我故作镇定:“可能喝多了,看花眼。”可牙齿却不受控制地打颤。
再往前,两个环卫工正在铲落叶。我拦住他们,把刚才的事重复一遍。
年长的那个皱眉:“桥洞?那下面封了半年了,全是积水,连野猫都不去。”
年轻的那个忽然压低嗓子:“哥,别是撞上‘桥影’了吧?听说每年惊蛰前后,都有人看见穿戏服的……”
“闭嘴!”年长的一把拽走他,两人像避瘟一样匆匆离开。
三、公司里的冰窖
6:12,我踏进公司。
玻璃门合上的瞬间,一股阴冷顺着脊椎爬上来——不是空调,是冬天冻肉库里的那种湿冷。
休息区沙发像一张浮肿的死人脸。我瘫在上面,本想眯一会儿,却立刻被拖进噩梦。
梦里,我仍站在桥洞。水涨了上来,淹到我的腰。女人在我面前慢慢抬头——
她没有眼睛,只有两团猩红的肉窟窿,血顺着脸颊往下淌,像两道滚烫的蜡。
她张开嘴,嘴里不是舌头,而是一截烧红的铁钎,嘶嘶冒着白汽。
我想跑,双脚却被水里的头发缠住。那些头发像活物,顺着我裤管往上爬,勒进皮肉……
“咯咯……”
一阵尖细的唱戏声刺破耳膜。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仍躺在沙发,可公司里分明——
有人在唱《游园惊梦》。
声音从天花板飘下来,忽远忽近,像有人提着老式磁带机,在我头顶来回踱步。
我想起身,身体却像被鬼压床,连小指都动不了。
冷气顺着耳孔往里钻,唱词越来越清晰: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四、老总撞邪
不知过了多久,门锁咔哒一声。
老总老周拎着早餐晃进来,脸上还挂着笑:“哟,小江这么早?”
下一秒,他的笑僵住——
办公室空无一人,可女人的唱腔正从天花板正中央倾泻而下,字字泣血。
老周愣在门口,给我发微信语音:“哪个小仙女大早上练嗓子?”
语音刚发出去,声音戛然而止。
他探头进来,只看见我直挺挺躺在沙发上,脸色青白,嘴唇发紫,像被速冻过。
老周后来说,他当时莫名心慌,像有人拿冰锥在他心脏上敲。
车开到半路,他越想越不对劲,掉头回来,把我拍醒。
“哥,你见鬼了你知道吗?”我第一句话就把老周吓出一身鸡皮。
听完桥洞女人的事,他脸色比我还难看:“我刚才……在厕所里也听见了唱戏声,还闻到一股……烧猪皮的味道。”
我们仓皇逃出公司。电梯下到 1楼时,镜面墙映出我背后——
我的肩膀上,搭着一只涂满蔻丹的手,红得滴血。
可我身后,空无一人。
五、红衣厉鬼
老总怕了,托人请来一位据说曾给港岛某富豪做过法事的“阴先生”。
阴先生五十出头,左眼蒙着一层灰翳,进屋后一言不发,只围着沙发转圈。
三圈之后,他忽然一跺脚:“操,红煞!”
“不是普通游魂,是厉鬼,生前被开水活活烫死,怨气冲顶,所以脸是红的。”
他指着我:“你身上阳气旺,她本想勾你,没勾成,就跟来了公司。如今你一走,她盯上了气运更弱的老总。”
老总当场腿软:“大师救我!”
阴先生摇头:“我道行浅,斗不过。只能把她从你公司请出去,至于她去哪儿……看命。”
他在门窗贴了七道朱砂符,又在老总工位埋了一包糯米、一把剪刀。
昨晚,他收了三万块,扔下一句话:“别回头,别追问,越问越缠。”
六、旗袍
老总还是病了。
高烧 41℃,说胡话,满嘴戏腔。医院查不出病因,只说“免疫系统急性衰竭”。
家里人哭成一团。出院那天,老总的女儿陪他去城郊道观求签。
老道听完前因后果,第一句话就是:
“你家衣柜里,有件不属于你们的女人衣服。”
老总回家翻箱倒柜。最终在主卧衣柜最顶层——
一个他们从没打开过的隔板上,抖落出一条红色旗袍。
真丝,绣凤,领口内侧用金线绣着两个小字:
“春红”。
家里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认识什么叫“春红”的女人。
老总连夜开车,把旗袍扔到三十公里外的垃圾焚烧站,点火。
火舌舔上去的一刹那,火堆里传出女人的尖叫,像猫被踩住脖子,尖得能把耳膜撕出血。
七、尾声
公司后来搬了家。
可直到现在,偶尔加夜班的人还会听见走廊尽头传来高跟鞋踩在水洼里的声音:
嗒——嗒——
一步,一拖,像有人穿着吸饱了血水的戏靴,在找下一个听众。
而那座老桥,每到惊蛰前后,桥洞下的积水都会莫名泛红。
附近的流浪汉说,他们半夜曾看见一个穿大红旗袍的女人,站在水里梳头。
她梳一下,掉一缕头发;
再梳一下,掉一层皮;
梳到第三下,她忽然抬头,对着桥上的行人——
咯咯一笑。
【周野的打卡·第14天】
故事听完,手机跳出提示:
“第25个故事已读,剩余75。
下次故事:《长篇纪事》
倒计时11:59: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