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寒风过境9

第九章

黑色的宾利停在街角的香樟树后,车窗贴着单向膜,从里面能看清外面的人,外面却瞧不见车里的光景。

汪慈宁指尖搭在方向盘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的目光紧紧锁着那个在早市人群里慢慢挪动的身影,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着,越收越紧。

是江禾。

距离上次在医院见到他,已经快四个月了。

这四个月里,她不是没想过他。

因为江禾后来的几次产检都在三院做,那边的医生和阜城中心医院的人有往来,她让人留意了,那朋友跟她说,“检查挺顺利的,妻子都有陪同,孩子长得还偏大些,看来家里养得不错”。

汪慈宁信了。或者说,她强迫自己信了。

她告诉自己,也许章妍真的因为孩子收敛了,也许江禾的日子……至少能称得上安稳。

她甚至刻意不去打听,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消息,也怕自己忍不住插手,反而给江禾添了麻烦。

可今天早上,她开车去医院上班,路过这片老城区早市时,眼角余光瞥见那个熟悉又清瘦的身影,心脏几乎骤停。

她立刻停了车,就在不远处看着。

江禾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领口拉得很高,几乎要遮住下巴。

他怀孕五个月了,肚子已经很明显地隆起,可他走路的姿势却很佝偻,像是怕被人看见似的。

手里拎着个菜篮子,因为用力,手腕处的袖子往下滑了点——汪慈宁清楚地看见,他的左手手腕上,有一圈明显的淤青,像是被人用力攥过,甚至能隐约看到几道红痕。

而他的脖子……刚才他低头给摊主付钱时,领口歪了一瞬,露出的皮肤上,有片极不自然的潮红,边缘还泛着点烫过的焦色。

江禾很快就察觉到了,慌忙把领口扯回去,手指都在抖。

家里养得不错?

汪慈宁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怀孕五个月,大早上的自己来早市买菜,菜篮子勒得他手腕都在发颤——这叫养得不错?脖子上有烫痕,手腕上有淤青,脸色苍白得像张纸,眼底青黑得像是几天没合眼——这叫养得不错?

她想起江禾查出怀孕那天,他独自来医院,身上就有没来得及遮住的伤痕;想起他说“自己摔的”时躲闪的眼神;想起章妍在医院门口拽他胳膊时的不耐烦……

那些被她强行压下去的疑虑和担忧,此刻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那个卖豆腐的阿姨和他说话时,他扯出的那个笑容,僵得像面具。

他低头摸肚子的动作,小心翼翼得让人心疼。

汪慈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经一片晦暗。

章妍那个畜牲……

她到底对江禾做了什么?

大学时的江禾,虽然安静,却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眼睛里有光。

可现在呢?他像株被霜打过的禾苗,蔫蔫的,感觉连站直身子都像是在勉强。

怀孕五个月,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他却还要自己买菜做饭,甚至……可能还在受着那些她不敢深想的对待。

孩子偏大又怎么样?也许只是他自己硬撑着吃下去的,为了孩子能好好长大。

汪慈宁发动了车,没有靠近,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缓缓地跟着。

她看着江禾买完菜,提着沉甸甸的篮子往小区走,脚步慢得像蜗牛。

看着他路过诊所时犹豫的样子,最终还是低着头走了过去。

直到江禾的身影消失在单元楼门口,汪慈宁才将车停在路边。

她拿出手机,翻到一个号码——是她之前托人查章妍信息时留的联系方式。

“帮我查一下,章妍昨天晚上在哪,做了什么。”她的声音很沉,听不出情绪,“还有,江禾这几个月的详细情况,我要知道所有。”

挂了电话,她靠在椅背上,望着那栋老旧的居民楼,胸口闷得发疼。

她不能再等了。

之前她怕自己的介入会打破江禾勉强维持的“安稳”,怕他不愿接受自己的帮助。可现在看来,所谓的“安稳”,不过是江禾用隐忍和疼痛堆砌一天,像是按部就班走旧钟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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