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东宫之影

东宫,书房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角落里的阴翳。太子萧承煜并未如外界想象那般,因赏梅宴的失利和沈夫人的死而志得意满、高枕无忧。相反,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隐约的不安,如同跗骨之蛆,在他心头萦绕不去。

他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枚温润的玉珏。沈清宴那双看似绝望空洞、却又偶尔闪过一丝令他心悸的冷光的眼睛,总在他脑海中浮现。

“死了……倒是干净。”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听不出多少喜悦,反而有一丝事情脱离掌控的愠怒。沈夫人的死本是计划之中,甚至那杯本该由成王喝下的毒茶,即便被沈清宴搅局,也无伤大雅,毕竟主要目标已达成了。沈家沈振恪那个老东西果然一蹶不振,闭门不出,眼看就要腾出户部的肥缺。成王也吓得安分了不少。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不对劲?

那个沈清宴,表现得太过于“完美”的悲痛了。还有萧知珩,那个一贯表现得像个闲散富贵王爷的堂弟,近日似乎也过于安静了些,除了照顾妻子,几乎不在任何场合露面。这不符合萧知珩往日哪怕天塌下来也要凑热闹的性子。

近侍走了进来,他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听着近侍汇报朝堂上下对沈家遭遇的“普遍”唏嘘与对景王府的“广泛”同情,嘴角噙着一丝冷酷的笑意。

“呵,同情?唏嘘?这世上最无用的便是这些。”他轻蔑地哼了一声,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成王败寇,自古如此。要怪,就怪沈大将军沈敬之不识抬举,怪他沈家挡了孤的路,怪沈清宴不识抬举……李德全那边如何了?”他头也不回地问道,声音冷冽。

阴影中,一个穿着暗色侍卫服、气息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男子躬身回应,他是太子影卫的首领,代号“幽鸮”:“回殿下,依旧安置在别苑,内外都是我们的人,绝无闪失。他嘴巴很严,知道轻重。”

“哼,他知道的太多,本来就不该留。”太子语气淡漠,“若不是看他还有几分用处,早就该处理了。让他安分点,若是走漏半点风声……”后面的话无需多说,冰冷的杀意已然弥漫开来。

“属下明白。”幽鸮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殿下,还有一事。我们安排在平宁王府外的人回报,近日成王府的心腹管家,与平宁王府的一个采买管事,在城南的一处茶楼有过一次短暂的‘偶遇’。”

太子的眉头骤然锁紧:“成王和萧知珩?他们私下接触?” 这两个人,一个是他欲除之而后快的弟弟,一个是他刚刚狠狠打击过的堂弟家属……他们搅合在一起想干什么?

“只是偶遇寒暄,并未深谈。但……时间点有些巧合。”幽鸮谨慎地回答。

“巧合?”太子冷笑一声,“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给本王盯紧成王府和平宁王府!任何可疑的往来,哪怕只是飞进去一只陌生的鸽子,都要给本王查清楚!”

他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沈清宴的“病”,萧知珩的“静”,成王的“安分”,现在再加上这可疑的“偶遇”……这些看似无关的碎片,拼凑在一起,隐隐指向某种他不愿看到的可能性。

“还有,”太子忽然想起一事,转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幽鸮,“‘隆昌号’那边处理干净了?”

“殿下放心,一场意外大火,烧得干干净净,绝无后患。那个多嘴的老账房,也没能出来。”幽鸮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太子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做得干净就好。郑钧那个妹夫,敲打一下,让他管好自己的嘴和生意。最近……风声似乎有点紧…” 他虽然自信无人能抓住他的把柄,但多年在权力中心的浸淫,让他养成了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任何一点异常的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升起杀机。

“属下遵命。是否……需要对平宁王府和成王府,进行更深入的‘探查’?”幽鸮做了一个隐秘的手势。

太子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暂时不要。父皇近日对兄弟失和之事颇为敏感,此时不宜节外生枝。加强监视即可。沈氏已不足为虑,萧知珩纨绔一个,成王……哼,量他也没那个胆子掀起什么风浪。” 他虽然疑心,但内心深处仍不认为那两个对手能真正威胁到自己。这种傲慢,或许将成为他最大的弱点。

他挥了挥手,让幽鸮退下。书房内重归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太子重新看向窗外漆黑的夜,手指用力攥紧了那枚玉珏。

“最好只是本王多心……”他低声喃喃,眼中闪烁着冰冷而警惕的光芒,“若真有人不知死活,想暗中搞鬼……那就别怪本王,不留情面了。”

东宫的阴影,悄然向外蔓延,试图笼罩住那些它认为不安分的火苗。却不知,那星星点点的火种,早已埋藏极深,并即将连成一片,燃起滔天烈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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