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蛛丝马迹

调查在极度隐秘中向前推进，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个发现都让真相的拼图更加完整，也让人愈发心惊于太子一党的肆无忌惮与根深蒂固。

针对“牵机引”来源的调查取得了突破性进展。萧知珩的暗卫冒着极大的风险，终于设法拿到了去岁那批南境贡品药材的原始入库清单副本及后续的调用记录。清单上清晰列明了一种名为“鬼枯藤”的稀有药材，旁边有御医正的小注：“性极烈，微量可镇痛，过量则引痉挛窒息，慎用。” 这正是“牵机引”的一味核心原料。

调用记录显示，入库后不久，便有“东宫侍药局”以“太子殿下夜惊不安，需配安神方”为由，调取了少量“鬼枯藤”及其他几味安神药材。记录看似合规，经办印章齐全。但暗卫比对时间发现，那次调取之后不到半月，太子的一位贴身小太监便“突发急症暴毙”，东宫给出的说法是“误食相克之物”。

“安神方需用到如此剧毒之物？”沈清宴指尖点着“鬼枯藤”三个字，眼神冰冷彻骨，“而那暴毙的小太监，恐怕就是试药或是配药时不慎沾染的替死鬼。太子行事，果然狠辣至极，对自己人也毫不手软。”

与此同时，对那家神秘香烛铺的监视也有了惊人发现。暗卫确认，那家铺子正是李公公与其外界传递消息和物品的关键节点。他们甚至设法截获了一次传递：那食盒底层夹层里，并非金银，而是一封密信和一小包无色无味的粉末。信的内容用了暗语，暂时无法破译，但那包粉末，经秘密找来的江湖药师辨认，虽不是“牵机引”本身，却是几种能极大增强其毒性、并延缓发作时间的辅助药剂之一！

“看来，李公公不仅是执行者，甚至可能参与了毒药的改良。”萧知珩面色凝重，“必须盯死这个点，下次传递，务必人赃并获，拿到那密信的译码方式！”

成王萧景睿这边的进展同样惊心。那位“隆昌号”的皮货商面对“外地大主顾”抛出的巨额订单诱惑，虽极力保持镇定，但言语间还是透露出其货源充足、与军方关系匪浅的底气，甚至暗示只要价钱合适，质量“保证让军爷满意”，言语间对超越常规采购流程显得习以为常。

而针对兵部武库清吏司郎中郑钧的调查更是触目惊心。心腹回报，郑钧此人生活奢靡，好赌，在外豢养外室，开销极大，远非其俸禄所能支撑。其小舅子经营的“隆昌号”与“永固坊”更是生意兴隆，近三年资产翻了几番，几乎垄断了京城附近几卫官兵的部分被服和简易铁器供应。

更深入一层，萧景睿发现，所有涉及虚高报价、以次充好的军需采购单子，最终核验签收的环节，总会出现几个固定的中低级军官的名字。这些人要么是郑钧的同乡旧部，要么是有把柄握在太子一党手中。他们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却至关重要的利益闭环。

然而，最大的发现来自于对那笔床弩款项半年空档的追踪。萧景睿调动了所有能用的资源，甚至冒险启用了一位早年受过于沈大将军恩惠、如今在户部担任闲职却熟知旧账的老主事。老主事凭着记忆和模糊的线索，指引心腹在浩如烟海的旧年档案库房角落里，找到了一本几乎被遗忘的、记录地方“协饷”与“临时摊派”的副册。

那笔消失的床弩款，竟赫然在列！账目显示，它被以“紧急军情，预支采买”为由，临时划拨给了当时正在北方巡边、由太子心腹将领统帅的一支“剿匪”部队！而这支部队当时的报备剿匪开销，远远小于这笔款项，且时间完全对不上！（深化伏笔四：军械采购中的猫腻与时间差）

“真是……胆大包天！”纵使是温润如成王，看到这确凿的证据时，也忍不住拍案而起，气得手指发抖，“竟敢挪用更换关隘守城重器的专款，去填他私下养兵剿匪的窟窿！若此时外敌来袭，关隘床弩老旧失效，这误国误民的天大罪过，谁担待得起？！” 这已不仅仅是贪墨，更是动摇国本、视边防如儿戏的弥天大罪！

萧景睿立刻将所有这些证据，郑钧的关联、军官的签字、以及那份致命的副册记录，做了最隐秘的备份，将原始文件回归原位，不留任何痕迹。他知道，这条线再查下去，就要触及太子私下蓄养的力量了，那将是真正的雷霆之怒。

两条线挖出的泥污越来越黑，越来越深。太子的罪行，从阴私后宫毒杀命妇，到前朝结党贪墨军饷，甚至可能涉及边军调动和私募武装，其斑斑劣迹，已然罄竹难书。沈清宴、萧知珩和成王三人，手握的证据越来越沉重，他们如同站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口，深知下一次出手，必将是石破天惊，但也可能引火烧身。每一步，都需更加谨慎，更加精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