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45）——血海深仇（1）

晨露在龙虎山的青石板上凝结成珠，我握着玄霜裂岳棍的手却比那露水更凉。

棍法招式早已烂熟于心，可当“唰”地一声将银棍收回腕间银镯时，指腹还是蹭到了镯身一道细微的划痕——那是三个月前练棍时不小心磕在丹陛石上留下的，如今竟成了我们在龙虎山近一年时光里，最清晰的一道印记。

1987年的七月，风里已经带了些暑气，荣山师兄昨天还笑着说要带我和姌姌去山涧摸鱼，可此刻我望着静室方向的云，总觉得心里发空。

姌姌的丹凤焚霄鞭化作赤金手镯时，链扣处的火纹似乎都黯淡了些，她拽了拽我的袖子，声音比往常轻了半截。

慕容清璃：阿姐，你说阿娘今天会回信吗？

我摸了摸她的头，指尖触到她束发的红绳——那是去年上龙虎山前阿娘亲手给她系的，如今绳尾已经磨出了细毛。

慕容清璇：会的。

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稳些

慕容清璇：阿娘说不定是忙着打理寨子里的事，等忙完了就会给我们写信了。

这话我说了快两个月。起初阿娘的信来得很勤，信纸里总夹着蓬莱的海沙，字里行间都是嘱咐：让我们别贪凉，练灵力时别太急，还说等入秋了就来龙虎山接我们回家。

可从五月初开始，信就断了…

起初我们还安慰彼此，或许是海上起了风暴，信送不过来；后来荣山师兄帮我们去山下驿站问了好几次，都说没有来自蓬莱仙岛的信件。

姌姌夜里总偷偷哭，枕头都湿了大半，却从不在我面前提“想家”两个字。

我也一样，每次练完功坐在观星台，望着东南方的星空，总觉得那片星星的位置，和去年离开蓬莱时看到的不一样了。

梅锋（武婢）：使君！使君！

急促的呼喊声突然从山道那头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和姌姌同时转头，就看见两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衣服上沾满了泥土和暗红色的污渍，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是梅锋和风棠！

我的心猛地一沉。梅锋和风棠是阿娘亲手培养给我们的武婢兼暗卫，去年我们上龙虎山时，也是阿娘让她们送我们来的。

她们向来沉稳，此刻却连束发的簪子都断了，跑起来时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染得衣袖一片猩红。

梅锋（武婢）：使君！

梅锋跑到我们面前，膝盖一软“噗通”一下跪了下来，风棠连忙扶住她，两人的声音都在发颤

风棠（清璃武婢）：家里……家里出事了！

慕容清璃：出事？

姌姌的声音瞬间变调，抓住风棠的手用力得指节发白

慕容清璃：出什么事了？阿娘呢？姥爷呢？

风棠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梅锋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那句足以将我们碾碎的话说出口

梅锋（武婢）：二房……二房除了清玫长小姐和老夫人，其他人……都没了！

“没了”两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直直扎进我的心口。

我僵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连姌姌的哭声都变得模糊起来。

阿娘几个月前还在信里说，大哥和清沅姐姐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而且他们还有了爱的结晶，我们要当姑姑了，让我们回家时给小家伙带龙虎山的平安符；姥爷还说等我们回去，要教我们慕容家的祖传阵法；二哥砚霖的婚期定在今年冬天，阿娘还让我们帮着选贺礼……

慕容清璃：不……不可能！

姌姌猛地推开风棠，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慕容清璃：你骗人！阿娘答应过要接我们回家的！你肯定是骗我们的！

梅锋（武婢）：使君，是真的！

梅锋急得声音都破了，她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梅锋（武婢）：是穷奇！上古凶兽穷奇冲破封印了！老夫人让我们立刻带你们回蓬莱，晚了就……

穷奇？我猛地想起阿娘给我们讲过的故事。

慕容家的先祖曾在昆仑墟斩杀穷奇，将其魂魄封印在蓬莱的锁妖塔下，世代由二房负责加固封印，长房负责看守。

阿娘说过，那封印是慕容家的根基，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怎么会……怎么会冲破封印？

慕容清璃：阿姐！

姌姌突然晃了晃，身体直直地往地上倒。我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才发现她的脸白得像纸，嘴唇毫无血色。

玄凛和焰昭不知何时从灵宠袋里钻了出来，玄凛用脑袋蹭着我的手，发出低低的呜咽声；焰昭则绕着姌姌的脚边转，尾巴紧紧地夹在腿间。

慕容清璇：不能慌。

我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疼痛让我稍微清醒了些。

阿娘教过我们，越是危急的时候，越要稳住心神。

慕容清璇：梅锋，风棠，灵舟在哪？

梅锋（武婢）：在山下的渡口！我们马上去！

梅锋说着就要扶我，我却摇了摇头，将姌姌打横抱起，玄凛立刻跟在我脚边，焰昭则跳到姌姌的肩头，用身子护住她的脸。

风棠（清璃武婢）：老天师那边…

风棠犹豫了一下。

慕容清璇：来不及说了！

我咬了咬牙

慕容清璇：等我们回来再向师父请罪。现在必须立刻回蓬莱！

我们沿着山道往下跑，晨露打湿了我的鞋子，可我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累。

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去年离开慕云寨时的画面。

阿娘站在寨门口，笑着挥手让我们路上小心；姥爷塞给我一个装着灵泉泉水的玉瓶，说能提神；大舅和二舅还逗着玄凛，说等它长大了要和它比力气……

这些画面像针一样扎着我的心，让我几乎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