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初四迎春春卷香
初四的晨光软乎乎的,落在院角的枯草上,把昨夜残留的霜粒晒得化了水,顺着草茎往下滴,在青砖上洇出小小的湿痕。苏晚刚推开房门,就见母亲蹲在灶台边,手里捧着个粗瓷盆,盆里是切碎的白菜、粉丝和泡软的干香菇,绿的绿、白的白,混着点香油的香,正往里面撒着盐。
“‘初四迎神,春卷迎春’,今儿得做些春卷,”母亲抬头看见她,手里的筷子没停,“开春了,吃点春卷,图个‘卷福卷财,迎春纳吉’的好彩头。你爹在世时,每年初四都要自己擀春卷皮,说买的皮不筋道,包不住馅。”
苏晚凑过去帮着拌匀馅料,指尖碰着微凉的白菜,想起小时候,父亲总把春卷皮擀得薄如蝉翼,她和母亲坐在旁边包,父亲就站在灶边炸,油香混着馅香,飘得满院都是。“我来擀皮吧,”苏晚挽起袖子,从面缸里舀出面粉,“您教我,像我爹那样擀。”
母亲笑着点头,往面粉里加了点温水,揉成光滑的面团:“擀春卷皮要‘三轻’——和面轻、醒面轻、擀皮轻,这样皮才软。”她把面团分成小剂子,用手掌按扁,苏晚拿起擀面杖,学着父亲当年的样子,手腕轻轻转动,面团在案板上慢慢变圆、变薄,阳光透过薄皮照过来,能看见案板上的木纹。
刚擀了两张,樱桃就蹦蹦跳跳跑进来,手里举着根刚抽芽的柳枝——是沈知衍早上在溪边折的,嫩黄的芽苞像小珠子。“娘,沈大哥说柳枝能驱邪,”她把柳枝插在灶台边的陶罐里,凑到盆前闻了闻馅料,“好香!我要包春卷!”
沈知衍也跟着进来了,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棵刚挖的荠菜:“早上路过溪边,看见荠菜冒芽了,加在春卷馅里,鲜得很。”他把荠菜递给苏晚,看见她擀的春卷皮,笑着说:“比我第一次擀的强多了,我当年把皮擀成了三角形,还沾了满手面。”
苏晚脸一红,刚要说话,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小夏的声音:“晚晚姐!婶子!我们来啦!”小夏挎着个布包,里面装着两袋豆沙馅:“我娘说,光吃咸春卷没意思,做点甜的,樱桃肯定喜欢!”陈默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个铜锅铲:“我家的锅铲,炸春卷不粘,我娘让我送来给你们用!”
几人分工忙起来:苏晚和母亲擀皮、包咸春卷,小夏包甜春卷,沈知衍烧火,陈默帮着摆包好的春卷,樱桃就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攥着个小面团,往里面塞豆沙,捏成歪歪扭扭的小团子,说是“樱桃牌春卷”。
“包春卷要把馅放在皮中间,两边折起来,再卷成筒,”母亲边包边教小夏,“你爹当年包春卷,总爱把馅放得满满的,说‘馅多福多’,结果炸的时候露了馅,油溅了他一手,你还笑他‘贪心的爹,溅油的手’。”苏晚听着,手里的动作慢了些,眼前仿佛又出现父亲当年龇牙咧嘴擦手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沈知衍把灶里的火调得温吞,锅里的油慢慢热起来。小夏包的甜春卷先下锅,“滋啦”一声,油花溅起,豆沙的甜香立刻冒出来。樱桃趴在灶边,伸着脖子看,小脸蛋被火映得通红,沈知衍赶紧把她抱远些:“小心烫,等春卷炸得金黄就捞出来,给你留个最大的。”
第一锅甜春卷炸好了,捞出来放在铺了吸油纸的盘子里,金黄酥脆,咬一口,豆沙馅流出来,甜而不腻。樱桃捧着个小的,吹了半天,还是烫得直甩手,却舍不得放下:“比糖角还甜!比糍粑还香!”
接着炸咸春卷,白菜、粉丝和香菇的香混着油香,飘得更远了。路过的邻居闻到香味,探头进来问:“苏婶子,炸春卷呢?这香味儿勾得人直咽口水!”母亲笑着应:“快进来尝尝,刚炸好的!”
日头升到头顶时,案板上已经摆了好几盘春卷,咸的绿莹莹,甜的黄澄澄。母亲捡了两盘,让苏晚给左右邻居送去:“一家几个,沾沾迎春的喜气,邻里之间,就该这样热热闹闹的。”
苏晚提着春卷出门,看见沈知衍正帮着母亲收拾灶台,陈默和小夏在院子里帮樱桃编柳枝帽,樱桃戴着小帽子,举着春卷跑,像只快活的小麻雀。风里飘着春卷的香,混着柳枝的清苦,还有远处溪流解冻的“叮咚”声——春天真的要来了。
午后,阳光暖融融的。母亲把晒好的腊肉收进粮囤,沈知衍帮着把炸春卷的油锅洗干净,苏晚则把今天的小物件收进旧铁盒:樱桃沾了豆沙的小手帕、没炸的春卷皮边角、小夏送的豆沙袋标签,还有张合照几人围着灶台炸春卷,母亲举着春卷笑,樱桃戴着柳枝帽举着春卷,背景是灶台上的陶罐和插着的柳枝。
樱桃靠在沈知衍怀里,手里攥着半块春卷,慢慢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点豆沙。苏晚看着她的睡颜,又看了看正在帮母亲劈柴的沈知衍,忽然觉得,这初四的暖,就藏在春卷皮的薄脆里,藏在邻里递来的笑容里,藏在樱桃嘴角的豆沙上,还有沈知衍劈柴时扬起的木屑里年快要过完了,但春天来了,日子就像这春卷,卷着满满的盼头,香得让人心里发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