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初三拜舅年味长

初三的晨光带着点暖意,透过窗棂落在苏晚枕边时,她还能闻到衣襟上残留的油茶香——是昨儿从娘家回来时,堂嫂塞给她的那罐,装在粗瓷罐里,罐口用红布扎着,像藏了一整个冬天的暖。

“醒啦?快起来梳洗,今儿要去你舅舅家拜年,”母亲的声音从灶房传来,混着煎糯米粑粑的“滋滋”声,“你舅舅昨儿托人捎信,说舅妈杀了只土鸡,炖着等咱们呢。”苏晚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床尾摆着件新浆洗的蓝布衫,领口叠得整整齐齐,是母亲昨夜连夜熨烫的。

刚走出房门,就见沈知衍蹲在院子里,正帮樱桃修那只断了线的布偶兔子。他指尖捏着细针,穿针引线时,眉头微微蹙着,阳光落在他发顶,镀上一层浅金。“沈大哥,兔子的耳朵要缝得长长的!”樱桃趴在他膝头,手里攥着颗红绒球,非要给兔子当眼睛。沈知衍笑着点头,针脚在布偶身上慢慢游走,没一会儿,一只歪耳朵的兔子就“活”了过来。

母亲端着煎好的糯米粑粑出来,金黄的粑粑上淋着红糖浆,甜香飘得满院都是。“快吃,吃完了赶路,你舅舅家在山那边,走山路得半个时辰,”她往沈知衍碗里多放了一块,“你年轻力壮,多吃点,路上好帮着拎东西。”沈知衍接过碗,咬了一口粑粑,外酥里糯,红糖浆流在嘴角,被樱桃指着笑:“沈大哥长胡子啦!”

一行人刚出门,就遇上了背着竹筐的陈默和小夏。“晚晚姐,婶子,我们去给李爷爷拜年,正好顺路!”小夏的竹筐里装着两包芝麻糖,是她娘昨儿刚炒的,“我娘说,初三拜长辈,得带点甜的,讨个‘嘴甜人旺’的好彩头。”陈默则扛着把锄头,笑着说:“我顺便去山上挖点春笋,给舅妈炖鸡汤,鲜得很!”

山路两旁的枯草上还挂着霜花,踩上去“咯吱”响。樱桃走在最前面,手里举着布偶兔子,时不时停下来摘几朵早开的野山桃,插在发间。沈知衍跟在她身后,怕她摔着,时不时伸手扶一把。苏晚和母亲走在中间,聊着舅舅家的事——舅舅年轻时种果园,后来摔断了腿,就靠着几棵老梨树过日子,舅妈性子泼辣,却最疼苏晚,小时候总偷偷给她塞糖。

转过一道山梁,舅舅家的果园就看见了。几棵老梨树枝桠遒劲,枝头挂着去年没摘完的干梨,像一个个小灯笼。舅妈正站在院门口张望,看见他们,立刻笑着迎上来,手里还攥着块抹布,围裙上沾着点鸡油:“可算来了!鸡汤刚炖上,就等你们呢!”

舅舅坐在堂屋的竹椅上,看见沈知衍,眼睛一亮:“这就是知衍吧?快坐快坐!”他腿脚不便,却执意要起身倒茶,被沈知衍按住:“舅舅坐着,我来。”说着,就熟练地拿起茶壶,给众人倒上热茶—茶是野菊花茶,是舅妈去年夏天晒的,喝起来带着点清苦的香。

陈默和小夏放下东西,就跟着舅妈进了厨房。陈默把挖来的春笋剥去皮,切成块,放进鸡汤里;小夏则帮着择菜,手里还不忘给樱桃塞颗芝麻糖。樱桃坐在灶边的小板凳上,看着锅里的鸡汤“咕嘟”冒泡,馋得直咽口水:“舅妈,鸡汤什么时候好呀?我闻着好香!”舅妈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小馋猫,再等半个时辰,给你留个鸡大腿。”

沈知衍跟着舅舅去了果园,帮着修剪梨树枝。舅舅坐在小马扎上,指点着他:“这棵老梨树,得把枯枝剪了,不然开春不结果。”沈知衍手里拿着剪刀,听得认真,剪枝时动作轻柔,怕伤了树。苏晚站在院门口看着,阳光穿过梨树枝桠,落在沈知衍身上,他额角渗出细汗,却浑然不觉,专注的样子像极了父亲当年种庄稼时的模样。

中午吃饭时,桌上摆满了菜:炖鸡汤里飘着春笋,鲜得掉眉毛;酸汤鱼是舅妈用自家腌的酸汤做的,辣得过瘾;还有炒腊肉、凉拌野菜,都是山里的味道。舅舅打开一坛自酿的米酒,给沈知衍倒了一碗:“尝尝,这酒是用去年的新米酿的,后劲不大。”沈知衍接过碗,和舅舅碰了碰,抿了一口,米酒的甜混着米香,暖得人心窝子发颤。

樱桃捧着个鸡大腿,吃得满嘴是油,舅妈坐在她身边,时不时帮她擦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小夏则和苏晚聊着天,说开春后要去镇上赶集,买些花布做新衣裳。陈默吃了三大碗饭,摸着肚子说:“舅妈做的饭比我娘做的好吃,下次我还来蹭饭!”

午后,阳光暖融融的。舅妈拿出针线筐,给沈知衍缝补棉背心昨儿他帮舞龙队抬龙身时,背心被勾破了个洞。苏晚坐在她身边,帮着穿针引线,看着舅妈指尖的银针在布上翻飞,忽然想起小时候,舅妈也是这样给她缝衣裳,针脚里藏着说不尽的疼惜。

沈知衍和舅舅坐在院门口,聊着果园的事。舅舅说,开春后想种几棵桃树,沈知衍立刻说:“舅舅,我来帮忙,我在镇上帮人种过树,有经验。”舅舅笑着点头:“好!有你帮忙,我就放心了。”

夕阳西下时,一行人准备回家。舅妈往苏晚手里塞了个布包,里面装着腊肉、炒花生,还有几块她亲手做的糯米粑粑:“拿着路上吃,开春了再来,我给你们做桃花糕。”舅舅则拉着沈知衍的手,叮嘱道:“有空常来,陪我喝两盅。”

走在回程的山路上,樱桃已经趴在沈知衍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半块糯米粑粑。苏晚摸了摸布包里的粑粑,还带着舅妈手心的温度。她抬头看了看天,晚霞把云彩染得通红,像舅舅家灶上的鸡汤。

忽然,沈知衍轻声说:“舅舅家的梨,明年应该能结果了。”苏晚笑了,夜风送来远处的犬吠声,混着几人的脚步声,像一首温柔的歌。她知道,这初三的暖,就藏在舅妈缝补的针脚里,藏在舅舅酿的米酒中,藏在樱桃嘴角的油渣上,还有沈知衍帮着剪梨枝时的认真里这些细碎的暖凑在一起,就是年的味道,是亲人团聚的甜,是日子里最扎实的盼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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