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晒被单上的阳光味与顶针里的旧线脚
初冬的阳光薄得像层纱,却把院子晒得暖烘烘的。苏晚刚把晾衣绳抻直,母亲就抱着床蓝底白花的被单出来,被角磨得发毛,是苏晚小时候盖过的那床被面是外婆绣的,针脚里还卡着两根当年没剪干净的线头。
“趁今天太阳好,把厚被子都晒透,晚上盖着全是阳光味。”母亲踮着脚把被单搭在绳上,沈知衍赶紧伸手扶了把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拎着竹杆帮忙撑展,被单上的白棉花絮被风吹得轻轻飘。樱桃蹲在旁边,小手抓着被单垂下来的边角,使劲拽着晃,像在玩秋千,嘴里还念叨:“飞,被被飞!”
正闹着,兜里的小铃铛响了是上次小夏送的布艺向日葵上的铃铛,她嫌挂着碍事,攥在手里揣了两天,现在磨得发亮。沈知衍弯腰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肩膀上:“咱们帮奶奶把被子抖抖灰,好不好?”樱桃立刻点头,小手拍着被面,拍得棉花屑子飞起来,落在她的小帽子上,像撒了把碎雪。
母亲坐在石凳上穿针,手里捏着枚黄铜顶针,是外婆传下来的,内侧刻着个“安”字,顶针边缘的小凹坑都被磨平了。她要给樱桃缝件小棉袄,布是前几天扯的,粉嘟嘟的,里子衬了层薄绒:“你小时候穿的棉袄,也是我用这顶针缝的,那时候你总抓着顶针玩,把线轴滚得满地都是,你爸就蹲在地上帮你捡,捡完了还得帮我穿针他眼神比我好。”
苏晚蹲在母亲旁边,帮着理布料:“我还记得,有次我把顶针套在手指上,假装是戒指,跑去跟邻居家的小敏炫耀,结果摘不下来了,还是我爸用肥皂水帮我滑下来的,当时我还哭,怕顶针坏了。”
“可不是嘛,”母亲笑着穿好线,针尖在布上扎下去,顶针抵着针尾推了推,“现在轮到樱桃了,昨天她见我用顶针,非要套在自己小手指上,套进去就拔不出来,急得直跺脚,还是知衍有办法,用温水泡了泡才拿下来。”
说话间,院门外传来轱辘声,小夏推着辆小推车进来,车上放着个铁桶,冒着凉气:“刚从集上买的冻梨,泡在冷水里化着,等会儿吃甜滋滋的。”陈默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是给樱桃做的小棉鞋,鞋底纳得厚厚的:“按婶子给的尺寸做的,试了试,樱桃穿着正好,跑起来不硌脚。”
樱桃一见小棉鞋,立刻从沈知衍肩膀上滑下来,伸着脚要穿。苏晚帮她套上,刚站起来就“噔噔噔”往屋里跑,过了会儿抱着个东西出来是那个装着小物件的旧铁盒,她打开盒盖,把小棉鞋的鞋带抽下来一根,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又盖好盖子抱在怀里,像揣着宝贝。
中午吃饭,桌上摆着母亲炖的萝卜排骨汤,还有小夏带来的冻梨,泡得发黑发亮,咬一口汁水顺着嘴角流。樱桃坐在婴儿椅里,穿着新棉鞋,脚在下面晃来晃去,手里拿着半块冻梨,啃得满脸都是汁。沈知衍拿纸巾帮她擦脸,她还不忘把剩下的冻梨递到沈知衍嘴边,让他也尝一口。
饭后,母亲接着缝棉袄,苏晚帮着捋线,沈知衍在旁边给樱桃搭积木。阳光慢慢移到屋檐下,被单上的阳光味越来越浓,混着线香和冻梨的甜气。樱桃玩着玩着就困了,靠在沈知衍怀里打哈欠,手里还攥着那根棉鞋带。
苏晚把晒好的被单收下来,叠得整整齐齐,被面的白花在阳光下显得特别软。母亲把顶针摘下来,放在针线笸箩里,看着樱桃熟睡的脸,轻声说:“以前总觉得日子慢,现在看着樱桃长,才觉得快,不过没关系,咱们把这些日子里的小零碎都攒着,等她长大了,翻着铁盒里的东西,就知道小时候有多暖。”
沈知衍把樱桃抱进屋里,放在铺着晒过的被子的小床上。被子里的阳光味裹着她,她咂了咂嘴,小手还紧紧攥着那根鞋带。苏晚站在门口看着,母亲走过来,把那枚黄铜顶针塞到她手里:“以后这顶针就给你了,等樱桃再大点,你也用它给她缝衣裳,咱们家的针线,就得这么传下去。”
苏晚握着顶针,内侧的“安”字硌着手心,暖暖的。窗外的风还在吹,却吹不散屋里的暖是晒透的被子味,是顶针上的旧线脚,是樱桃嘴角的冻梨汁,还有身边人一直都在的踏实。日子就是这样,一针一线,一晒一暖,把细碎的时光都缝进了岁月里,藏着数不清的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