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楼钟表匠（九）

地板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地下机房的铁门“哐当哐当”摇晃，螺栓崩飞的脆响接连传来，黑色雾气从门缝里涌出来，像活物般在地面上蔓延，所到之处，展柜上的灰尘都被染成了黑色。

许昕弯腰捡起摔开的青铜怀表，机芯里那枚泛白光的核心碎片还在，只是位置偏移了些，几根细小的铜丝断在了外面。他掏出工具包里的镊子，指尖因为紧张有些发颤——这是最后一座钟，也是最后一道防线，修不好，不仅祖父的线索断了，“它”从裂隙里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黑色雾气已经漫到了他的脚边，冰冷的触感顺着裤脚往上爬，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咬皮肤。许昕强忍着不适，小心翼翼地将核心碎片归位，用细铜丝重新连接断裂的线路。怀表的机芯太精密，每一个动作都要格外小心，他的呼吸放得极轻，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地下机房传来的、越来越近的“咔嗒”声——像无数齿轮在同步转动。

“快一点……再快一点……”许昕低声催促自己，镊子夹着最后一根细铜丝，精准地焊在机芯的接口上。

就在这时，地下机房的铁门“砰”地一声被撞开！黑色雾气像潮水般涌进来，里面裹着无数细小的齿轮，在空中旋转着，朝着许昕的方向扑来。他下意识将怀表往怀里一揣，刚想躲开，怀里的怀表突然发烫，表壳上的云纹发出刺眼的白光，将黑色雾气挡在了半米之外。

白光中，怀表的表壳自动合拢，“滴答”声清晰响起——第十二座钟，修好了！

可还没等许昕松口气，“砰！砰！砰！”三声巨响，店内所有已经修好的钟，玻璃罩同时炸裂！碎片飞溅中，黑色雾气和齿轮汇聚在一起，在店中央形成了一道人形黑影。黑影慢慢凝聚成形，许昕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祖父的轮廓，可从颈部以下，全是裸露的黄铜齿轮，断裂的脊椎处，铜丝像杂乱的血管般缠绕着，脸上没有皮肤，露出白骨，唯有一双眼睛，是泛着红光的铜珠。

“谁让你……动我的时间？！”腐尸祖父的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铁片，断裂脊椎处的铜丝突然暴涨，像毒蛇般朝着许昕缠来。

许昕猛地想起王婉清的话：“齿轮咬住月亮时要熄灯”——此刻怀表的白光正盛，映得周围的钟面都泛着光，像极了“齿轮咬住月亮”的景象！他一把扯断店内的电线，灯泡“啪”地熄灭，店内瞬间陷入黑暗。

黑暗中，铜丝缠绕的速度慢了下来。许昕摸出怀里的青铜秤砣，朝着腐尸祖父的方向扔过去，秤砣带着风声砸中了腐尸的胸口，那里的齿轮“咔嗒”一声卡住，腐尸发出凄厉的嘶吼。

趁着这个间隙，许昕掏出之前从账本夹层里找到的“备用核心碎片”（一枚小铜片），猛地冲向腐尸——祖父日记里提过，核心碎片能压制侵蚀！他将铜片狠狠按在腐尸胸口的齿轮上，“滋啦”一声，白烟冒起，腐尸身上的齿轮开始崩解，铜丝快速收缩。

“小昕……别……”腐尸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像祖父平时的语气，带着无尽的疲惫，“守住……裂隙……”

话音未落，腐尸突然坍缩，化作一张老照片飘落在地。许昕接住照片，背面的血字还没干透：“快走 地缝开了”。

他刚想抬头，脚下的地板突然裂开！缝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深不见底的深渊里，无数苍白的手臂伸了出来，抓挠着空气，发出凄厉的呜咽。许昕踉跄着后退，却看到深渊里，慢慢升起了一道巨大的、由齿轮和黑雾组成的影子——那才是“它”的本体！

许昕抓起掉在地上的青铜盒子（之前装时间核心的容器），转身就往门口冲。可深渊里的手臂已经抓住了他的脚踝，冰冷的触感顺着小腿往上爬，他能感觉到，有股力量正想把他拖进深渊。

就在这时，他手背上的齿轮纹路突然发光，怀里的怀表也跟着“叮”地响了一声。深渊里的手臂突然像被烫到般松开，许昕趁机踹开木门，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他回头望去，整栋钟表行正在快速折叠，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纸，门窗、展柜、钟，全都被卷入深渊。深渊的入口越来越小，可那道巨大的齿轮影子，却在深渊闭合前，朝着他的方向，缓缓抬起了一只由齿轮组成的手——仿佛在说，我们还会再见。